偌大的一樓,因這麼一句厲喝靜得落針可聞。

抬眸望去,二樓的實木欄邊,身著類似中山裝的戚兆松憑欄而立,面色陰沉。

其實自下而上的角度來看,三兄弟中,最肖像其父的人還是戚弦。

“戚弦,一千萬?”

隔著上下幾米的距離,並不顯老態的戚兆松堂而皇之地質問兒子。

戚弦不知出於怎樣的心理,並不願在家人面前,尤其是母親面前,提起那一紙離婚協議。

若是可以,他希望從未見過。

“爸,只是個誤會,我和棠棠鬧著玩兒呢,不差那一千萬。”戚弦搪塞手中卻抓著身邊人的手,恨不得將她的嘴堵上。

戚兆松並沒有多問:“小棠,別委屈自己。”

望著二樓閉合的書房門,手臂上的痛感,蔓延到了心中。

曾經以為老戚總是貴人,若是換個角度呢,何嘗不是將她拉入了深淵。

戚弦鬆手後,看到了泛青的小臂,心下不忍,折步找到了醫療箱。

餘蓉的偃旗息鼓,她鬆了口氣,抽回手臂去了樓上臥室。

盛夏的暴雨往往都是迅疾如風的,但這場暴雨卻下了好幾日。

雲橋水岸。

尺寸不大的行李箱在客廳,而此次出行的人變成了戚弦。

平常得心應手的事情,在今天卻有些手足無措。

戚弦緊緊地擁抱著她,微涼的唇印在額頭。

“棠棠,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言罷轉身走向一輛越野。

白棠追上前扯住了他的外套衣角:“注意安全。”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了:“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戚弦難得溫情,揉了揉她的頭髮:“棠棠,你還愛我的,對吧。”

許是離別在即,許是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有萬分之一的危險,白棠的眼淚都止不住,只好拼命地點頭。

望著汽車尾氣,她一個人在地下停車場站了好久。

手機推送頁面上是‘x城暴雨成洪。’

時運不濟也好,流年不利也罷。

上個月,戚弦將他不靠譜的紈絝表弟丟去了x城,現在餘森被困x城。

市院。

身著寬鬆長款T恤的泡麵頭女孩在豪華單人間裡忙得腳不沾地。

“一直都有酒店工作人員給我們送餐,你怎麼還親自跑過來了。”

楚瑤說著,邊拿毛巾給她還在滴水的頭髮擦著。

“回戚宅的這幾天,我出門也不方便,還是擔心你們的。”她吸了吸鼻子,喝了一口感冒靈。

何露露捧著燕窩粥一口口的吃著:“反正戚弦不在家,你來了就住下吧。”

……感情是把醫院當家住了。

“我現在也不用掛水了,真和住賓館沒什麼區別。”

楚瑤的筆記本就再床邊,儼然直播地點已經轉移了。

“我有些擔心他。”

這個他沒有提名點姓,但兩個閨蜜都心知肚明。

何露露嘆了口氣,粥也不吃了:“出息,不是受委屈的時候了。”

楚瑤觀察入微:“別擔心,戚總在商圈裡叱吒風雲,再說只是去看個專案接個人而已,x城沒有那麼危險。”

‘路上顛簸,我休息下,你早點睡,到了給你說。’

一個虛無縹緲的訊息,看得見摸不著的字型,她竟然稍稍安心了。

“戚少待你還是不錯的。”何露露戲謔地開口。

其實若說誰能與她感同身受,共情最深,那一定是露露無疑了。

“程少這麼多天,莫說來看看了,連個電話都沒有。”何露露失望的面色有些泛白。

她說起手機,給蘋果削皮:“你有沒有告訴他?”

何露露點頭又搖頭,啃著蘋果:“他又不缺這麼一個不知男女的孩子,其實相較懷他的孩子,我更想去精子庫,生一個混血兒。”

小時候喜歡看宮鬥,覺得很精彩,即便是後來拍攝的時候,也只是能共情而已。

但當她們就真正地處在血淋淋的豪門恩怨中時,才知道句句泣血,字字誅心。

深夜的病房中,有人在喁喁私語。

有人卻在為當孝子奉母命長途跋涉。

雨幕中車在緩慢行駛,狂風暴雨拍打車窗,看不清前路,回望不到來路。

此時,後排手機螢幕亮著,睡夢中的女人眉毛清秀,如扇般的睫毛擋著眼睛,蜜桃色的嘴唇微微嘟著,看起來帶著幾分稚氣。

名稱是:美人圖。

難得心靜的時候,戚弦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同一個人,言笑晏晏的模樣,小心翼翼地討好,還有夢中的依偎。

煩躁地按滅螢幕,取出手機殼內側夾著一張照片。

他愛的人不是白棠,不是,他只是有些沉迷白棠的身體而已,僅此而已。

戚弦將那張小小的照片貼在胸口,試圖找到曾經的溫度。

但閉上眼睛的時候,他愛人卻已經面目模糊了。

手機響起,他猛然睜開眼,看到來電人的那一刻,手中的照片滑落,他下意識地選擇了照片。

在腳底撿到照片,鈴聲斷了。

‘戚先生,注意安全。’

權衡利弊下,他指尖在螢幕上留戀許久。

片場:

雨勢漸小,一柄黑傘隔在兩人之間。

“沒想到,還能再遇到。”男人聲音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女孩笑意溫和,不見偶遇時的狼狽:“地球都是圓的,一個城市而已,又不是陰陽兩隔,遇到也不算意外吧。”

“辛苦了。”放映室中多了一個人,此刻正拿著一杯咖啡遞給她。

她有些心緒不寧,沒多餘的腦子去思索一些別的,順手接了:“謝謝方總。”

“看白小姐演繹的這段久別重逢,我也想起了一個久未見面的故友。”

她訕訕一笑:“在某種境遇下想起合適的人,方導也是個重情義的人。”

方總笑意未改,只是平添幾分落寞:“一個人重情義不算啊,不然也不能好久未見。”

商允也湊了進來:“鈺哥。”

方鈺頷首,下巴點了點咖啡,示意他自己拿。

“走吧,外面還等著你,順便也對對詞,下一場你就能和帥出天際的我對戲了。”

走出放映室,大老遠的,商允手架在她的肩頭:“我這個真正的護花使者到了,你就早早撤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