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嗎？
有點兒太過溫馨了，讓人害怕。
入夏後，芸賢妃的咳疾緩和了不少，也能出門同大家說笑了；季美人年前說要學詩，如今也能吟上一兩句；大皇子承善聰明伶俐，常受到皇上誇獎，莊貴妃也跟著得意；林常在最近也沒再找我麻煩；珊容華懷著身孕，大家都圍著她轉；葉才人和尹才人給珊容華的孩子做了些小衣裳，珊容華還拿出來給我瞧過；舒美人改編了降魔神舞，重新命名為神祭舞，在御花園搭了個臺子，邀請眾人去觀賞。
除了宋嬪和不宜吹風的芸賢妃，其餘嬪妃都來到御花園，欣賞舒美人曼妙的舞姿。
她穿著粉藍色的、裙襬鑲嵌著寶石的舞裙，手裡拿著降妖鈴，赤著腳，腳腕繫著紅線。風拂過她髮梢，繞過她胸前，捲起她腰間的絲帶，她舞著衣袖，追尋著風的腳步，讓鈴聲捕捉夏的痕跡。
最後，風拈走了綠叢中的第一朵花的花瓣，散落在她有可能一腳踏空的臺下，鈴聲停了，舞也停了。
鍾晚舟，我心中默唸著她的名字，那個只有我知曉的名字。我目視她下了臺，輕腳點過那些花瓣，走向珊容華。
我突然緊張，用手緊緊扣著座椅的扶手，卻發現自己是最掃興的那一個。其他人，都在笑著，看著舒美人提著降魔鈴，俯身親吻了珊容華的肚子。
“這是神明的恩賜呢，吶，他是見過神祭舞中最小的人兒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珊容華淺笑著看向我，似乎在笑我杞人憂天。
“舒美人的舞跳得真好，”季美人站出來說，“一定學了很久吧。”
“祭舞以祈願為上，舞姿為下，”舒美人說道，“我平日疏於練習，也是最近才重學的。”
“這麼熱鬧，都在聊什麼呢？”
皇上聽說后妃都聚在御花園玩樂，也追過來湊湊熱鬧。
“皇上可來晚了，”行過禮後，莊貴妃把皇上拉到自己身邊，“舒美人才跳完舞，皇上錯過了。”
“這有什麼，”季美人招呼舒美人，“你再給皇上跳一遍。”
“皇上恕罪，”舒美人淡淡地拒絕了，“神祭舞依託祭祀而生，每旬只能進行一次。”
“罷了，朕不強人所難。入夏後，天漸漸熱了，朕已經派人收拾了溫郊的行宮，只等著去避暑了，”他又對身旁的珊容華說道，“朕記得，你是最怕熱的。”
“懷孕辛苦，本宮瞧著你倒瘦了許多。”皇后對珊容華說。
“主子最近總是吃什麼吐什麼，夜裡也睡得不安穩……”
“別胡說，”珊容華制止了金珠，“多謝皇上皇后關心，嬪妾最近已經好多了。”
“聽說尚食局新來的掌膳女使阿平是珊容華的同鄉，”皇后對皇上說道，“不如讓她去啟祥宮，做出的菜品更合珊容華的口味。”
“嗯，皇后有心了。”
“嘁，真是矯情。”
我聽見背後，慧嬪正和尹才人小聲議論，“懷個孕而已，還不一定是男是女，看把她得意的。”
“娘娘慎言，”尹才人顯然不想被慧嬪拉下水，“皇上看重珊容華，並不全是因為子嗣。”
“咳咳。”
有人注意到了我在偷聽，故意咳嗽兩聲，提醒慧嬪。我回頭看了一眼，林常在歪著頭，露出無辜的笑。
“臣妾已經讓人備好了皇上愛喝的湯，皇上去嗎？”莊貴妃的語氣中充滿期待。
“湯就下次再喝吧，”突然，沒有任何徵兆，皇上看向了我，說道，“朕還有要事要與穆才人商議。”
在眾妃的不解與嫉妒的目光下，他走過來牽住我的手，“朕去你宮裡。”
“臣（嬪）妾恭送皇上。”眾人齊聲道。
“皇上就這樣走了？”慧嬪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莊貴妃皺著眉頭，咬著牙，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
“她可真了不起，皇上有事竟然獨獨告訴她，連……”林常在迅速瞥了一眼莊貴妃，立即低下頭，默不作聲了。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莊貴妃又把氣撒在林常在頭上。
“娘娘息怒，皇上自在隨性，一時心血來潮，想到什麼便去做了。這麼多年都如此，可終究皇上心裡還是最在意娘娘。”珊容華對莊貴妃說道。
“妹妹你既備了湯，不如請大家一同品嚐可好？”皇后也哄著莊貴妃。
“大家就免了，”莊貴妃對皇后說道，“若是娘娘想嚐嚐，和隨臣妾回宮。”
“好。”
皇后和莊貴妃走後，珊容華也以喝安胎藥為由回宮了。
“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呢？”舒美人注意到一直站在邊上的葉才人，於是走過去搭話。
“言多必失，”葉才人小聲說道，“我嘴巴笨，少開口總沒有壞處。”
“是啊，”季美人走過來，把矛頭對準了舒美人，“若都像你一樣口無遮攔，有幾個腦袋夠你掉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季美人抱臂，問道，“你剛剛為什麼拒絕皇上？”
“吶，理由我已經說過了，神祭舞不能連續跳兩次。”
“會怎樣？”
“褻瀆神明，必遭天譴。”舒美人突然認真。
“你!”
“季美人，你好像很討厭我？”
“我才沒有！”季美人忿忿離去。
“她一直是這樣，你別放在心上。”葉才人小聲安慰舒美人。
“沒關係，”舒美人笑著，也小聲說道，“我覺得她很有意思。”
林常在則追上了一同離開的慧嬪和尹才人，又故意提及珊容華的胎。
“等孩子生下來，我就更沒法和她比了，”慧嬪語氣中透露著不服氣，“要是孩子生不下來就好了。”
尹才人聽了這話只覺得後背發涼，連忙找個藉口逃離了。
“嬪妾聽說，這女人懷孕九死一生，若是一個疏忽，就會一屍兩命呢。”林常在漫不經心的提及。
“你說什麼？”
“奴婢給慧嬪娘娘，林小主請安，”突然出現的拾柒打斷了她們的交談，“我家小主因帶走皇上，惶恐不安，特派奴婢備些薄禮，給二位賠罪。”
“知道了，你回去吧，”慧嬪把拾柒打發走，對林常在說道，“她還真是滴水不漏。”
眼見到了慧嬪的住處，林常在也只能獨自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