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總。”陳良在這個會上第二次喊她。

苟彤已經緩和了過來,“陳總,你說的這些我會安排下面的人重點排查,你放心。”

陳良道,“好,辛苦苟總了。”

他頓了頓,頭微微轉向白院,這是要特意跟白院說了。

“領導您還有印象不,很早前公司剛成立不久,我們招了一個運營總監,名字叫什麼來著,”陳良作思考狀,“叫李什麼來著……”

張佳寧道,“陳總,是李光譽。”

張佳寧作為公司的元老,是公司一有就在了。

“對對,叫李光譽。瞧我這記性。”陳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起來他還是跟苟總同一個業務口的。”

白院剛剛聽了陳良講了那麼多,現在又繞著圈子來跟他提起經年往事,他已經知道陳良是想說什麼了。

唉,白院終是在心裡嘆了口氣。

“我有印象。”白院說道,然後也不再等陳良說下去,“苟總,你這個想法跟提議出發點是好的。

但目前公司還是初創,正是需要戰鬥力的時候。

這個重任還有賴於在座的所有高管。

只有你們發揮出戰鬥力了,你們的團隊才能跟著你們的腳步走。

所以你們是公司的標杆,是團隊的指向燈。

等公司真正經營穩定了,屆時我們再來考慮給大家鬆快鬆快。

就像陳總說的,大家辛苦些,要把各自的團隊帶好。”

白院說的這一番話,苟彤其實聽的是雲裡霧裡的。

不過她可以確定一點的是,白院沒有在這個時候同意她提出來高管考勤方式調整的建議。

而這跟陳良突然莫名其妙地引出一個叫“李光譽”的名字有關。

苟彤可以確定就是這個名字讓白院作出了決定。

這個李光譽到底是有什麼事?

會跟她所提出的高管考勤有關係?

不過她現在已經顧不到這一茬了。

白院這話一出來,她所提交的關於自己申請免考勤的報告就提不上去了。

陳良不批,原以為她在這個專題上提出來,這麼多高管在,就不單單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她完全有把握提請用投票表決的方式將這個提議定下來。

可沒想到,最終的變數竟然是在白院那裡。

不對,確切的說,是在那個叫李光譽的人。

隨著這周高管會議紀要下發的還有人力行政部關於公司考勤稽查的通知。

而苟彤的那十幾個外出申請單,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總歸最後盡力做了補充,過了陳良那關。

清歡在核對之後發現仍有異常的,也沒客氣,請她悉數補充完整。

反正很簡單,清歡就一句話,“苟總您這些打卡地點都是相近的,我沒有辦法核定。”

苟彤在那天會議後還是私下找了張佳寧問了關於李光譽的情況。

之後她就沒再提自己免打卡的事。

她也仍然時不時地外出,但也同時需要向陳良彙報工作進展。

陳良冷不丁就會問苟總某天不是幹嘛幹嘛了,進展如何。

她對那天的高管會議仍心有餘悸。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至此,不管苟彤如何,反正清歡達到了她的目的。

她雖然耍了些手段,但維護了公司的制度,也讓其他的人得到了公平的對待。

這就值了。

而另一方面,梁星在來請示苟彤的新員工入職考試怎麼安排比較好時,清歡就跟她說,“建議她來ZC集中考,要麼你影片監考,再要麼你過去YX辦公室監考。

讓領導做選擇題。

這一次她就是下一秒要開國際峰會也要先自己做試卷。

我猜她會選擇第二種。”

結果苟彤真選了讓梁星影片監考。

梁星再次感嘆清歡真是料事如神。

月初是清歡最忙的時候,要核算工資跟績效。

她忙起來,那是真的生人勿近,熟人勿擾的狀態。

梁星跟許媛媛沒什麼急事、大事都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清歡。

SD公司目前實行的是季度績效考核。

其實對於Q3,除了8月中下旬才提出的深市專案,清歡的績效完成的還是可以的。

就是在人員招聘達成率這裡,因為專案的臨時增加,以及後面苟彤進來後複試殺手的威力,實際與目標的差距還是有點大。

最後整體分值來看,仍處在B級靠後的檔次。

SD公司的績效結果分為ABC三檔。

但清歡直覺這個季度自己的績效最終批覆結果應該是還會比自己預想的差的。

陳良自從前天高管會議起仍在YX辦公室上班。

剛完成一個資方接待。

白院也還沒走,等把客人送走以後,他把陳良叫進了辦公室。

“上個季度的績效,需要做些調整。”白院單刀直入就跟陳良提了這話。

陳良道,“您具體指的是?”

白木鑫也不繞彎子,“人力行政部,小張,上個季度整體分值比較靠後,她的績效等級按C定。”

陳良握著筆的手放了下來。

“陳總,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知道公司的制度如何。她的分值我沒意見,但是績效等級按我說的來核定最終結果。

這跟制度並不衝突吧。

如果她覺得有什麼異議,我也可以當面跟她說明。”

陳良隱約笑了聲,“那倒不至於。您是最終稽核人,以您最終的意見核定,這很符合制度要求。”

白木鑫突然嘆了口氣,“陳總,我們公司能有這樣的發展局面並不容易。

我們應該將勁往一處使,我,你,還有苟總,我們三個決策層的人,應該要團結才是。”

陳良點了點頭,“所以您是指前天我在會上說的考勤的事,是嗎?”

白木鑫這點子敏感度還是有的。陳良不會無緣無故在會上說我有個朋友這麼明顯的話,更不會特意cue苟彤兩次。

作為自己曾經的同僚,白木鑫對陳良其實也是欣賞的。

他就是放心他的能力,才會把公司交給他管理。

“陳總,形勢是一直在變的,我們也不能一成不變才是。

別的先不說,一個下屬能夠越級彙報,這不符合管理規律。

我不否認小張是有些真才幹,以前她跟你也配合的還可以,人力工作大問題沒有。

但是現在不是以前,她如果擺正不了自己的位置,不服從自己的領導,還要耍些小聰明,這樣沒有大局觀的人再有能力也是有限。

領導就是領導,她可以不尊重那個人,但是她必須尊重那個位置。”

也許是一輩子都在體制裡,現在做到了一把手位置的白院,對一個人的評判標準,首先是“服從”跟“配合”。

而如果這兩點都不具備,那任這個人有吹破天的才幹,也入不了他的眼。

這是態度問題,也是價值觀的問題。

所以白木鑫在見那些人選的時候,最關注的就是人選的價值觀。

剛好不湊巧的,清歡在白院眼裡就是缺了“服從”和“配合”。

終歸是時移世易了。

陳良心裡湧起濃濃的失望,他淡淡地說道,“如果是對於她績效結果的調整的決定,我是理解並同意的。

因為就績效分值來看,確實目標完成的不好。不管是什麼原因。我也能確定她不會有異議。

但如果是後面您說的那些話,”陳良坐得正了些,“我個人覺得過於重了。

並不是說她以前是我的老部下,而是有些情況您不太清楚,或者,您清楚,只是覺得不重要。”

陳良看著眼前相識已久的老同事,似是覺得有點陌生了,他知道,這是他變了,自己也變了的緣故。

他們雙方看到的都不是最初的那個人了。

“考勤那個事情您真覺得她做的不對嗎?

那如果她這樣做就是越級彙報,耍小聰明,不服從自己的領導,”陳良慢慢地複述著剛剛白木鑫說的話,“沒有大局觀,”說到這裡,他覺得索然無味,“那其他人呢?

每天加班加到凌晨,一個人頂幾個人用,太忙了漏打卡了,想起來事情再多也還先規規矩矩提交補卡的思恆呢,他怎麼辦?

還有佳寧呢?最早的元老,現在跑資方,她外出不多?她也沒有那麼多小動作啊。

領導,您如果要這樣說,那對他們不公平。”

陳良說到這裡,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意,“要說到越級彙報,苟總來後我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那個榮幸聽到她跟我彙報呢。”

白院聽到這,“你原來是這樣想的。”

陳良道,“我為什麼不這樣想呢?我也是其中一個啊。

再說,領導您也不希望看到她成為第二個李光譽吧。”

白院緩緩點了點頭。

陳良也不想再多說什麼,這個場合他說的越多,會讓白院對清歡更忌諱。這對她不利。

還不是時候。

“績效我修訂一下,您直接批覆就行。我知道苟總對於深市專案的重要性,也知道她進來的時候她是跟您有談過條件的。”

陳良道,“她需要自己的團隊,也會帶自己的人,這些都沒有問題。

以我對張清歡的瞭解,她也並不是不會變通的人。只要好好跟她談,她比我們想象中還要理智。

但是領導,就像我不能再直接介入人力行政業務了一樣,她跟苟彤之間上下級的關係,希望您也不要直接介入。

這是他們這個團隊必經的一個過程,如果逼的太緊太急,業務會有斷層的危險。

您短時間壓下去的力量有多大,反彈的力量也就有多大。

我想苟總應該也是清楚這一點,才會跟您說先緩緩的吧。”

陳良說到這裡,想起之前高管會議上,白院私下問苟彤,“你不是說小張要處理了嗎?”

苟彤回白院的那句“先緩緩”三個字,陳良就覺得這兩位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

他們以為在別人彙報的時候私下說就不會有人在意,事實上,在座的那些人全部都聽見了。

那些高管對苟彤態度後來變得微妙,至少那次會議上她跟白院的對話功不可沒。

而陳良沒說的是,這個被白院寄予厚望的董事長助理,將心思花在了博弈上,但卻忽略了人力行政業務本身。

當然,這跟她本人的專業資質也是相關的。

如果清歡不在中間過渡完這段過程,就以她的眼光跟能力,清歡一放手,人力行政業務必亂,時間長短而已。

公司正在發展的時候,一個錯誤的決策訊號都會干擾人心。

尤其張清歡在員工中的口碑並不差。

張清歡那樣的性子,是慕強崇智的。

實力才是王道,如果苟彤壓不住清歡,連個團隊都鎮不住,那應該反思的首先是苟彤自己。

白院道,“好。我知道了。深市專案的實施對公司將會是一個里程碑式的意義。希望你能從大局出發。

人力行政業務還是以苟彤為主,你不要介入太多。

另外對小張的安排,還是以苟總的意見為先,不管是自離還是最佳化,屆時希望你能適當配合。

這總歸併不是什麼特別稀缺緊要的崗位,後面苟總也會補充自己的人進來,儘量把影響管控好就行了。”

陳良從白院辦公室出來後,走到後面陽臺透透氣。

看來苟彤在白院面前還是佔領了高地的。

就衝深市專案這一項,白院就會對她格外優待。

沒錯,苟彤原來所在的公司安恆人力資源管理公司的總部-安澤集團,正是與SD公司共同籌建深市專案的資方。

而至於白院最後說的話,關於對清歡的安排,正是早前那個高管會議上,苟彤跟白院私下溝通的那些高管人盡皆知的秘密:清歡必須走。

不管是自離還是辭退,苟彤一開始就沒想要清歡留在這個崗位。

一句話就想主宰別人的命運。

陳良臉上又浮起譏誚的笑意。

白院一輩子在單位裡,也沒有經歷過商業模式,自然對市場環境中的人力資源工作不瞭解。

而至於苟彤,一個本身業務基底就不牢固的一把手,她的戰鬥力都放在了爭權奪利上,不說讓她開疆拓土就是守成,怕也是不夠看的。

那句總歸併不是什麼特別稀缺緊要的崗位,那只是你們對人力這個職業、對清歡這個人的實力一葉障目罷了。

SD這個平臺在她選擇的職業面前,還真啥也不是。

希望白院所說的苟彤自己會補充進來的人,不要像白院自己張羅進來的人一樣,別讓張清歡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