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去縣城

下午顧瑤跟著沈晟遠去地裡幹了些農活，沈晟遠是幹慣了重活，倒是顧瑤，澆了幾畝果樹後累得坐在田埂上。

槐樹村在種糧食的同時大多都種了蘋果樹和桃樹，賣掉果子補貼家用。打理果園要花很多功夫，村裡基本上都是一家老少齊上陣。

顧瑤在田埂上坐下，剛想喝口水，便聽見鄰居張嬸子陰陽怪氣的打招呼：“哎呦，這不是顧瑤丫頭嗎？今天怎麼不在家躺著了？”

“家裡沒沒什麼事，我就來田裡幫把手。”顧瑤處變不驚的笑了笑，“我也沒有愛管閒事的毛病，在家待著無聊。”

張嬸子臉色難看起來，剛要說什麼，沈晟遠就走了過來。

“累了就回家歇著。”沈晟遠似乎想摸顧瑤的頭，想了想又改成給她擦汗。

“我說晟遠兄弟，你在外邊打工是賺錢，家裡人一點不幹可也不行啊。”張嬸子斜了一眼。

顧瑤之前聽說過，張嬸子原先想把鄰村的侄女介紹給沈晟遠，沒想到被有娃娃親的顧瑤搶了先。

“我娶瑤瑤也不是給我幹活的，”沈晟遠低頭收拾農具，平靜的說，“她想幹什麼幹什麼，我也養得起。”

旁邊看熱鬧的村人都笑了起來：“晟遠是個寵老婆的！”張嬸子臉色變了又變，也沒有再說什麼。

一陣起鬨和玩笑，顧瑤的臉又羞紅了，拎起鋤頭裝著除草的樣子走進果園深處。

顧瑤拎著沉重的鋤頭，不小心被一塊石頭絆到，身子閃了一下，緊接著被一雙手穩穩扶住。

“先回家吧，明天還要去縣城呢。”沈晟遠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上來。他的聲音沉穩又安心。

顧瑤應了一聲，沒有推開沈晟遠的胳膊，而是把臉埋進了他懷裡。

“晟遠哥。”顧瑤甕聲甕氣的說。

“嗯，我在這。”

顧瑤踮起腳在他臉上猛然親了一口：“走，回家吧。”

這個年代還很少有小夫妻會在外面親暱，只是顧瑤和沈晟遠都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也不在意這些。沈晟遠把顧瑤從地上抱起來親了又親，直到顧瑤面色緋紅的掙開他才作罷。

到了晚上，顧瑤給諾諾洗了澡，抱著洗得香噴噴的女兒回到臥室。沈晟遠沒有去廂房，坐在臥室的椅子上和誠誠看圖畫書。

“不早了，該睡覺了。”顧瑤把諾諾放進搖籃，催促那爺倆。

“娘說了，早睡覺才能長高高。”誠誠立馬脫下鞋，一骨碌鑽進被子裡打了個滾。

沈晟遠放下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顧瑤。

顧瑤也剛洗了澡，黑亮的長髮披在肩上，桃花瓣一樣的臉，身上帶著淡淡的肥皂香氣。

“媳婦。”沈晟遠低聲說，“我在廂房睡有點冷。”

“冷？”顧瑤歪頭想了想，“現在蓋厚棉被有點早，我箱子裡應該還有一床毛毯……”

沈晟遠似乎有點無奈，拉住顧瑤的胳膊。顧瑤驚呼一聲，和沈晟遠一塊撲在大床上。

“爹今晚也在這睡嗎？”誠誠從被窩裡探出臉，問。

這小子越來越聰明瞭。沈晟遠內心竊喜，點了點頭。

“那我把被子分給爹一半。”誠誠往旁邊擠了擠，讓出一塊被子。

“我和你娘蓋一床就行。”沈晟遠說。

“那好吧，”誠誠不明就裡，“爹和娘不要搶被子噢。”

“好了，睡覺吧。”沈晟遠笑著起身，“你睡裡邊挨著誠誠，我睡覺老實，睡外邊不容易掉下去。”

“知道了。”顧瑤臉朝著誠誠，“睡吧。”

這張大床睡三個人綽綽有餘，顧瑤還是使勁往裡擠了擠。誠誠窩在她後邊，不一會就沉沉的睡著了。

顧瑤僵直著身子，小心翼翼的翻過身，生怕把誠誠吵醒。

沈晟遠背朝著她，呼吸均勻，似乎也睡著了。顧瑤有些失望——當然就算沈晟遠醒著，他們也不能幹些什麼，誠誠也在這張床上呢。

正想著，沈晟遠突然翻過身，把顧瑤摟進懷裡：“還沒睡呢？”

“小點聲！”顧瑤吃了一驚，連忙推了推沈晟遠寬闊的胸膛，“孩子們都在呢，今晚不行……”

沈晟遠低低的笑了，把顧瑤摟得更緊了一些：“什麼不行？”

顧瑤窩在沈晟遠懷裡羞得說不出話。沈晟遠低頭吻了吻她的發心，兩個人相擁著睡著了。

沈晟遠醒得早，身邊的顧瑤還在沉睡。沈晟遠端詳著她秀麗的眉眼，仍有些恍惚。

他原本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顧瑤了。發現自己重生後沈晟遠馬不停蹄的回到家裡，看到顧瑤健健康康的站在老屋裡的那一瞬間，沈晟遠險些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既然顧瑤已經沒有了離開的意思，這次他再也不要讓顧瑤重複上一世的悲劇。

“唔……幾點了？”顧瑤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

“還不到六點呢，你再睡會。”沈晟遠溫柔的摸了摸顧瑤的臉。

“我去做點早飯，今天不是要去縣城裡嗎。”顧瑤坐起來，打了個呵欠。

之前賴床慣了，現在要早起，顧瑤一時半會有些習慣不了。

“我去做。”沈晟遠把顧瑤按回被窩，披上外套下床。

顧瑤和沈晟遠吃過早飯，把睡眼惺忪的誠誠諾諾送到爺爺奶奶家，坐上了去縣城的公交車。

縣城還是顧瑤記憶裡的樣子，街道兩邊種著梧桐樹，正值秋天，顧瑤孩子氣的把落葉踩得嘩嘩響，餘光注意到旁邊幾個穿著連衣裙的年輕女孩，正嘁嘁喳喳的看著他們這邊。

顧瑤轉頭看了看沈晟遠。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沈晟遠今年其實也不過二十七歲，穿著簡單的藍布褂，俊朗又高大，走在街上的確夠吸引人。

想到這顧瑤多少有些吃醋，她伸手挽住沈晟遠的胳膊：“老公！”

“怎麼了？”沈晟遠不明就裡，但還是握緊了顧瑤的手。

“沒什麼，我們快走吧。”顧瑤俏皮的笑了笑，“我看到毛線店在那邊。”

“先不急。”沈晟遠說，“先去供銷社買點罐頭和餅乾，你也好久沒回家了，這次回來，剛好一塊去看看小妹。”

顧瑤怔住了。

顧瑤的父親和沈連山是故交，因此才給她和沈晟遠定下了娃娃親。只是在顧瑤十一歲那年，父親就因病去世了，留下懷著身孕的顧瑤母親和兩個女兒。顧瑤的母親王春華重男輕女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溺愛小兒子顧家寶，對顧瑤和妹妹顧瑜兩個“賠錢貨”非打即罵，顧瑤初中還沒畢業就為了省錢勒令她不準再讀書。沈家帶著彩禮來提親後，王春華更是無視顧瑤的反對把才十八歲的女兒嫁了出去。

孃家唯一值得顧瑤眷念的只有妹妹顧瑜。只是顧瑜在十七歲那年便失蹤了，王春華也沒有去找。顧瑤對母親失望透了，與孃家再也沒了什麼來往。

顧瑤不知道顧瑜的失蹤有什麼隱情，這時候顧瑜十六歲，剛剛初中畢業。顧瑤還有機會弄清楚，沒準也能阻止顧瑜失蹤。

“好，咱們先回一趟我家。”顧瑤點點頭。

“小妹會沒事的。”沈晟遠安慰似的握了握她的手。

顧瑤家在縣中學旁邊的筒子樓，循著記憶走到門口，還沒進去便聽到王春華尖銳的辱罵聲：

“不值錢的白眼狼！我供你吃供你喝，你還要把我氣死！”

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顧瑤想也沒想推開門撲過去，把縮在牆角發抖的妹妹顧瑜緊緊護進懷裡。

王春華手裡的雞毛撣子正要落下，看見站在門口陰著臉的沈晟遠，忙換了副笑容：“小沈怎麼突然來了？我正教訓顧瑜這死丫頭片子，不聽話，差點把我氣死！”

“小妹，你說，是怎麼回事？”顧瑤沒有答理王春華，心疼的摸了摸顧瑜瘦的紙片一樣的肩膀。

“媽讓我把高中名額給家寶，我不願意。”顧瑜往顧瑤身後躲了躲，說。

“我供你讀到初中就已經很好了！你還想拖累死我啊！”王春華吼道，“沒錢供你這尊大佛！”

“我都說了我自己在飯店裡打工，我有錢！”顧瑜的聲音很絕望，“你就是因為家寶沒考上，需要我把名額讓給他！我都聽隔壁張奶奶說了，你要把我嫁到隔壁縣去賺彩禮錢！”

顧瑤渾身顫抖起來，她已經猜到了上一世顧瑜失蹤、王春華不管不顧的原因。

王春華有些理虧，但還是絲毫不讓步：“你一個女孩子，讀到初中已經算好的了。你弟弟是男孩，以後肯定有大出息。你看你姐，不就是十八就出嫁了？”

“因為你不讓姐唸書也不讓她去考試！”顧瑜的憤怒徹底爆發了，“家寶早上了一年學我晚上了一年，你早就想讓我代替他去考高中是不是？家寶有出息，他中考幾門課全不及格！他有出息！”

“顧瑜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王春華的臉氣得漲紅成了豬肝色，“再發癲就給我滾出去！”

“別說了！”顧瑤大吼了一聲，她眼眶通紅。

沈晟遠走進來：“岳母，有話好好說，你先把雞毛撣子放下。”

“晟遠哥，我們走吧。”顧瑤深吸了一口氣，“媽，小妹我帶走了，你以後別打她的主意。小妹會繼續讀書，不會嫁人。”

顧瑤說完便一手一個拉著沈晟遠和顧瑜走了，看都不看王春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