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在陳長安的帶領下,又趕了大半天路,繞到了五雷山後方,地勢一目瞭然。

與其說這是山背,倒不如說這是懸崖。

原來五雷山立於懸崖邊上,懸崖下,是一望無際的江水。

三人此時正處於前山後腰上。這裡地勢險峻,如若不小心失足,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跌落進滾滾東去的江水中。

“師傅,這就是你說的小路?”張普生俯瞰了眼崖底嚥了口口水。

陳長安沒有回答他,而是東張西望的尋找什麼。

忽然,陳長安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只見其凝氣聚力於右掌,施展風語術外放內力一掌轟開了不遠處的盤山藤。

一個不足一米高的獸道映入眼簾。

“走!”陳長安對兩人擺了擺手。

三人在狹窄的獸道中緩慢前行著。

“師傅,我們走的是什麼動物鑽的道路啊?”張普生忍不住發問。

“狼。”陳長安吐出一個字。

“以前你爹也爬過這條路。”陳長安想了想又補上一句。

“我爹也來過天師府?”

“那當然,你爹年輕時可是長安京裡有名的鏢師。天師府都要請他走鏢。”

“哦,那他現在在哪?”張普生又問道。

陳長安沒再回答。

每一次,只要是張普生開口發問自己的身世,陳長安都閉口不談,除非主動告訴他。

終於,穿過狹窄的狼路,三人從一叢灌木叢中探出半個頭,確定了沒人,三人便跳了出來。

秋末,滿地的落葉。樹上光禿禿的,地起草也彎曲發黃,這樣的間隙難免會讓師徒一行人暴露。

三人找到一處較為隱蔽的地方坐下,小海從腰包裡掏出三隻燒餅分食。

“等天黑了再出發,爭取天黑前踏入天師山地域。”陳長安吩咐道。

師兄弟點了點頭。

吃過飯後,張普生又溫習了一遍五雷天心正法,正欲再拿出那本無法參悟御蠱錄。

盤膝練功的小海睜開了眼。

“師弟。”

張普生抬起了頭。

小海從那口黑楠木劍匣裡掏出那把劍。

拔開,在夕陽的照耀下,鏽跡斑斑的劍身閃閃發亮。

“師兄,怎麼了?”張普生好奇發問。

“你看。”小海指了指劍身,接著開口道:“那日源城一戰後,劍身上的鐵鏽竟脫落不少。”

張普生仔細回想著那日的細節。

“那些天在客棧裡我就發現了,怕你練功分心便沒有過問。這些年途經一些鐵匠鋪時師傅也幫我詢問過,鐵匠們都說這已經是一把廢劍,想再煉鋒幾乎不可能。”

張普生邊聽邊回想著。他知道,這是小海慘遭滅門時從家裡唯一帶出來的東西。

張普生將那日重新回想了一遍。

小海為救自己中計受傷,為了保護小海持劍砍了馬彪一劍。張普生想起了在馬彪身上留下的口子。

這是把殘劍,怎可能留下那麼深長的傷口。

突然,他想起一個細節,自己中了馬彪一拳時吐出了血,而鮮血正好沾染到劍上。

張普生二話不說咬破手指,在陳長安和小海疑惑的目光下將血滴落在劍身的黃鏽上面。

只見原本上鏽的劍身如同被淬鍊了一般,被血滴染的地方生出一絲白煙,開始脫落,落出寒光。

張普生的眼神從興奮變得疑惑,他轉頭看向陳長安。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你小子身體竟然這般特殊。”陳長安在震驚中吐出一句話。

張普生知道小海那裡還有本劍綱,想必曾經也是和這把劍相配的。

張普生連忙跑到行囊旁,翻出一把匕首,欲往自己胳膊上劃。

“不可!”小海見此趕忙上前阻止。

“小海,我知道這把劍對你來說很重要,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

“那也不能為了淬鍊傷害你,這劍已經鏽成這樣了,如若淬鍊要耗費你多少血呀!”

小海一把扯過匕首扔進行囊裡。

張普生看著小海,小海很少對他生氣,而這一次,張普生看見一對緊皺的眉目。

“這是把好劍啊。”一旁的陳長安感嘆道。

“小海,你可知你爺爺是誰?”

我爺爺是誰?小海不禁想到,師傅怕不是又在和我開玩笑,我當然知道我爺爺是誰。

“顧雨暮,水州江南有名的劍客,只是後來在江湖上金盆洗手後,他極其反對我父親習武,我更不行,只可惜被仇家尋仇…倘若他當年允許我家族學武,也不會在那群賊人面前作待宰的羔羊…”

說罷,小海握緊了爺爺臨死前交給他的長劍。

陳長安聽罷,搖了搖頭。

“說對了一半。”

“你爺爺當年沒有真正金盆洗手,屠你家族的也不是仇家,是如今亂世上的野心勃勃者啊……”

“我與他曾有過幾面之緣,雖說他混跡江湖黑白兩道均有交集,但是他為人正直,心懷正義。”

“他反對你家族習武是因為他想讓那些皇室權貴江湖人士知曉他無心為利,只想著造福水州百姓天下蒼生,屠戮你們的不是江湖仇家,正是他一手建立的煙雨門的二門主,付獨孤。”

煙雨門,水州江南的一個組織,行俠仗義,守護百姓安康,是百姓眼中的二衙門。

與中原閻羅殿不同,煙雨門招攬的大多是江湖上的正義人士。

“好多年沒去江南了,這煙雨門應該已經變天了。”

小海握緊了拳頭。

“師傅,為何你不早些告訴我?”

陳長安長嘆口氣。

“這也是顧雨暮前輩臨走前叮囑我的,等你長大成熟了,方可告訴你這些。”

看著一臉憂傷的小海,陳長安便又開口。

“告訴你了又怎麼樣呢?你能報仇嗎?你們年輕人就是太氣盛了。”

張普生上前拍了拍小海肩膀。

“小海,別難過了,等我們修煉成高手,便一起殺回水州將煙雨門覆滅!”

聽到張普生的話小海眼中閃過些許光亮,點點頭回應道。

“好了。”陳長安站起身來拍了拍灰塵。

天色已經暗淡下去,三人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

該進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