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到底什麼時候教我武功啊?”

少年眨巴著一雙俊美的異域雙眼問道。

關中城外,三道人影在夕陽的映照下相繼向那座最高最深的山走去。

當太陽只剩下尾巴還出現在地平線時,相向而來的獵人疑惑地看著這三個人。

三人均戴著斗笠。

為首的白髮老者著一身舊衣裳,面相怕是接近耳順之年。如果讓混跡江湖許久的武林中人來細看,便會發現那褪了色的淡黃長袍是那天師府的急行衣了。

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穿一身暗藍扎著俠客小辮兒的少年一個喋喋不休,另一個挑著進城買來的日用品一臉滿足地看著他們。

當天色越來越黑,不死山的獵道上也再無一人蹤影。

陳長安閉上眼睛洞察著四周,旋即撩開一旁茂密的灌木叢,身後兩人也嫻熟的鑽了進去。

確定了四下無人,陳長安終於開了口。

“你爹孃給你起名張普生,就是希望你普普通通的平安一生。遠離那些江湖上的打打殺殺世俗險惡…再說,我不是教你輕功和拳腳路數了嗎?”

聽聞此話張普生有些不滿的回道:“那為什麼小海就能學習雷法風形,每次都用我爹孃來壓我,我都快十六歲了還沒見過他們二老一面…我哪來的爹孃…”

聽到張普生最後一句話陳長安抬手對著張普生就是一記腦瓜崩。

“別胡亂說話!”

張普生吃痛的捂著腦袋呻吟,小海也是一臉笑意的看著這一幕。

三人來到一處亂石堆前,面朝一塊兩米多高的巨石。

陳長安轉過身去環視四周,撥出一口氣。體內雷鳴電閃般雄厚的內力如潮水似的從丹田處湧出,橫掃方圓幾百米。

這是不死山側峰的一處亂石堆處,巨大的岩石掩埋了一處崖穴,這裡也是三人尋得的一處藏身地。

確定沒人跟蹤後陳長安衝小海點點頭。

小海當即心領神會,放下扁擔,抬起虛攏著的雙手。內力在風語術的催動下形成兩團氣流遊動在手中。

“喝!”他輕哼一聲發力,將巨石橫移了過去。陳長安微微點頭,心想,這小子的風語術又有些許長進。

“小海,你的風形又變厲害了!”張普生不禁羨慕的稱讚道。

小海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三人便入了洞穴。

生起了火。洞中果真有一幅天地,佔地十米左右的洞中央一棵巨樹直通洞天,洞口的藤蔓將其隱藏的很好,若非從山頂往下看將很難發現這裡有處山洞。

張普生從扁擔裡掏出兩隻燒包狼吞虎嚥起來,邊吃邊嘟囔著“終於吃到外面的美食了…”

陳長安一臉鄙視說道:“你熱熱再吃。”

一進洞,小海便坐在一旁從一隻三尺多長的黑色楠木中拿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放在懷中擦拭起來。

陳長安見他無心吃飯便在他身旁坐下。

“小海,為師教你的功法都修煉的怎麼樣了?”

“回師傅,徒兒愚笨,風語術略有小成,而引雷正法僅僅煉至第五卷。”

“還不錯,在沒有內力的基礎下修煉三年就有如此成效。等你內力深厚些,為師就可以傳你完整的五雷天心正法了。”

說罷,陳長安拍了拍小海肩膀,站起身來朝著不遠處的藥坑走去。

剛走幾步似乎又想起些什麼,回頭道。

“小海,整日與我們過提心吊膽東躲西藏的日子,你不厭嗎?”

小海笑了笑道:“小時候您救了徒兒的命,把徒兒養大,沒讓我餓著一天,十六歲時又傳我武功讓我有報仇的基本…師傅師弟對我來說就像家人一樣,這樣的日子我已經很滿足了,何來的厭呢”

陳長安感動的點點頭又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張普生嘆口氣自語道:“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

“只是有一事徒兒不明,明明師弟體內有如此精純霸道的內力,為何您就是不肯教他武功呢?”

陳長安摸了摸鬍子陷入了沉思,至今為止他也不明白,自己這個決定到底對張普生是利是弊。

人真的可以和自己的命運對抗嗎?那些事情真的躲得掉嗎?

他也不明白,但至少現在躲掉了。

“小海,快來吃啊!熱好的又快要涼了!”張普生喊道。

“師傅,那我去吃飯了。”作禮後,小海便大步去師弟旁坐下。

吃過飯後,張普生熟練的脫掉衣物。

陳長安看著他赤裸的脊背後已經褪去大半的黑色印記道:“估計再泡個七八天就能全隱下去了。”

陳長安又一臉嚴肅道:“再重複一遍為師跟你說過的話!”

張普生無奈的翻個白眼“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背上的印記,絕對不能和任何人說我常夢見的長著龍角的巨蟲,絕對…絕對不能離開您的視線。”

陳長安滿意的點了點頭…

月夜下,山谷裡只剩風過蟲鳴,走獸低鳴的聲音。

洞穴裡火還燒著,三人已睡去。褐色岩石堆成的藥泉裡張普生眉頭緊皺…

撲通——

張普生睜開了眼睛,這是哪?我在水裡?

張普生四處看去,一望無際的淡藍,深不見底的淡藍。

驚慌中張普生感到頭頂有光射下,他猛地抬頭,只見湖面上師傅與小海用力捶打著水面,大聲呼喊著,可他卻什麼也聽不清。

張普生越用力向上遊卻下沉的更快。慌亂與恐懼快使他崩潰時又覺背後一陣發涼,一股巨大的危機感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他猛地回頭,那隻長著龍角身似蜈蚣的巨蟲竟在他面前。

驚慌中張普生嗆了兩口水。而那巨蟲竟然口吐人言,蒼老低沉的聲音迴盪在整個水下。

“蠱子,喚醒我——”

“別,別過來!”

張普生猛地坐起,看見了兩張滿是焦急而又熟悉的臉。呼吸方才緩和下來。

小海望著滿頭大汗的張普生關心道:“師弟,又做噩夢了?”

張普生嚥了口口水點點頭。

張普生站起身來,擦掉了臉上的汗珠,朝著行囊走去,翻出了那本功法。

御蠱錄。

翻開第一頁,那隻龍角怪蟲映入眼簾——天犄奇蠱。

張普生疑問道:“師傅,您不教我五雷天心正法,卻整日讓我自己參悟這本我連看都看不懂的功法?”

陳長安望著其手中的御蠱錄回道:“你以為為師能看懂啊,這世上有些功法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煉的。”

張普生更加不解了:“這真的是我爹留給我的功法?不是您為了不教我武功隨便糊弄我的?”

陳長安沒好氣道:“信不信的由你!你爹還說了,以後若是遇見了另一個你要殺你,這本功法能救你的命!”

“另一個我?”張普生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對!另一個你!”陳長安則是一臉嚴肅的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陳長安不再理會張普生,抬頭看了眼啟明星。

“小海,我們在此地待多久了?”

“算上今天已經有一百七十七天了。”

陳長安從修中掏出血蠱圖未見有蠱族人靠近,但是昨日進城後,他總覺得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該搬家了。”陳長安自語道。

“啊!又搬家!”張普生抱怨道:“不讓建屋不讓住店,這好不容易尋來的住處才住了小半年,又要搬!”

“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因為這世上那麼多人想抓住你。”

“我…我哪有這麼遭人記恨啊!”

“話不多說,收拾行李,等天亮就出發吧。”

陳長安坐下身來,拿出幾張符文與幾枚銅錢算上一卦。

算卦,是天師必備的法術,只是陳長安在這一門本領上有些欠缺。

當銅錢躺落在符紙上時,已然是有了答案。

“北行十里,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