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普生和小海環顧四周,看見了許多雙眼睛帶著不同情緒的望著他二人。
張普生和小海也看見了陳濟,後者微笑著對他倆微微頷首。
杜子晏也清醒過來了,他換了身衣服特地趕過來,想看看這個相傳被府主贈予寒鹿龍角與竹心城的張普生是何等天賦。
我倒要看看,府主到底為何對你這般好!
張普生剛要上前一步,小海拉住了他。
“普生,我先去吧。”小海向張普生點點頭。
小海一步踏入陣中,運轉內力,腳下輕功一踏,沒有過多招式,他便被傳入了雷雲玄宇。
方才見那些入參者洗身後,有的昏厥,有的神志不清,應該與最後一次洗身時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有關。
他早就想好了,必須要神智清醒的將天雷洗身時的細節全部記下告訴張普生。
哪怕是少接引天雷洗身一次。
在這天雷滾滾,風雨交加的雷雲中,十分壓抑。
當第一道天雷落下時,小海邊運轉內力邊念起了天心訣。
轟隆——
“天雷滾滾,浸染吾身。”
“天地靈使,必當此行。”
……
“雷落吾身,雷留吾心。”
“身獻天地,心獻靈雷。”
轟隆——
轟隆——
……
半晌過後,小海捂著胸口從雷雲玄宇中落下,他幾個踉蹌站穩,身上還未熄滅的雷花呲啦作響。
“什麼?此子如此神智清醒定是沒有竭盡全力。”
“他為何這麼做?”
陳濟則是笑而不語的看著這一切。
“五,五次…好厲害。”
小海沒有理會旁人的稱讚和天師們的疑惑,向張普生走來。
張普生連忙將小海攙扶。
“普生,記住,洗身時莫要散氣,待到第四次洗身過後天雷就不僅僅是走通骨髒筋脈,它開始流通穴位暗脈血道……還有,不要去記洗身的次數,天心訣不僅僅是天雷和天師交流的心經,更是洗身時保持清醒的方法,要一直念下去。”
“小海……”張普生當然知道小海為何這般清醒,他為了給自己講述經驗甚至放棄了第六次天雷洗身。
“去吧。”小海擠出一個微笑:“莫要讓我們失望!”
“嗯!”張普生用力鄭重點頭。
此時外府的林中,陳長安好像目睹這一切般輕嘆口氣,旋即緩緩昂起頭看向那片雲彩,等待著最後一位天雷洗身的入場者。
眾目睽睽之下,張普生重重深呼吸幾聲,便是一臉堅毅的向那陣中掠去。
旋即運轉內力護住心脈,隨著氣流便是上升至那雷雲玄宇之中。
一片灰暗的雷雲裡,雪花融化後形成豆大的的雨點,伴隨著狂風重重打在張普生臉上。
那些滾滾天雷在張普生周身的雲層裡忽閃忽閃著,發出劇烈的轟鳴聲,又好似一條條游龍藏匿其中,死死盯著眼前的獵物。
一絲警覺閃過張普生腦海。
不好,天雷要來了。
張普生即刻凝氣,運轉內力自氣海丹田延綿而出,包裹住經脈髒骨。
“身獻天地,心獻靈雷!”
轟隆——
一道天雷落下,張普生只覺得渾身劇烈的震痛,這種強烈的威壓比老天師陳濟的內力還要強上許多。
五臟六腑,筋脈骨骼如同寒針扎刺一般。
一道天雷過後,張普生喘著粗氣,全身發顫。
不等張普生緩神,又是一道天雷落下。
轟隆——
……
“你們說這小子能撐住幾次啊?”杜子晏身旁另一直系天師問道。
“不好說,和他一起的那個傢伙就接引天雷洗身了五次,還未用盡全力,他應該也不差。”
“而且他還吸食了府中許多天靈地寶的藥性,這在第四次洗身時對他幫助可大了,不好說,實在不好說。”
“哎,那可不一定,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雖說那些藥材能開靈穴疏暗脈化微巧,但是帶來身體上的痛苦也是巨大的。”
陳濟聞而不言,默默的看著雷雲玄宇中的那道人影。
……
轟隆——
第四道天雷落下。
“啊啊啊啊—”雷雲中傳來了張普生的慘叫。
下面立刻又有了聲音。
“你看看我說的吧,很痛苦的,比我叫的還慘,看他還能撐幾道。”
小海則是眉頭緊皺一臉擔憂的盯著雷雲玄宇中的張普生。
“天雷滾滾,浸染吾身!!!”
張普生一臉猙獰的咬牙念出天心訣。
小海說的沒錯,天雷已經開始走我的穴位暗脈甚至血道了。那日藥浴後雖說開啟了不少靈巧穴位和暗脈,可它們如今尚未淬鍊,此等痛苦,非常人能忍受!
而且,天雷正欲一步步衝散我的凝氣,使我不得運功!
不行!絕不能放棄!
“雷落吾身!雷留吾心!”
五次天雷過後,張普生只覺得渾身筋骨如同斷裂了一般,身上血管如同爆裂了一般。
他的凝氣,正在開始微弱。
下方的小海緊握的手掌已經流出汗液。
為何普生如此痛苦?看起來比我還吃力!這不僅僅是藥浴開竅的緣故,難不成…是他沒有修煉引路雷法!
可…可師傅不是說,普生體內的內力會壓制天雷助他一臂之力嗎?
遠在外府的陳長安好像想起了什麼,他眉頭緊皺,猛然站起。
不好!張普生體內是有精純霸道的內力,可那內力似乎不屬於張普生!
臭小子,快停下來!
十六年,逃亡期間雖受過重傷,中過毒,可還是頭一次有筋脈寸斷的感覺……
張普生的神志已經有些不清醒。
天雷如同一條貪婪巨蟒,戲謔的望著前方死死支撐的張普生。
天雷洗身結束代表著來者自動放棄或者被雷劈的無法凝氣運轉內力,也就是散氣。
天雷蠢蠢欲動。
“不能輸!陳濟老前輩給我用瞭如此昂貴的藥材、小海為了我放棄第六次天雷洗身、師傅為了我隱姓埋名十幾年!”
“才剛剛開始!怎麼可以放棄!”
“就算是死!也不能放棄!”
轟隆——
天雷再次落下,這一次,它彷彿帶著假胯張普生意志力道襲來。
第六次落雷過後,張普生已經神志不清了。
“不能輸…不能放棄…不能…”嘴裡卻還嘟嘟囔囔唸叨著什麼。
張普生基本是靠著習慣與那幾絲清醒斷斷續續的運轉著內力。
他的氣,還沒有散。
在場的所有人都都心懸一線,包括先前那些質疑他否定他的小天師。
這已經不僅僅是為張普生自己了,二十多年沒有出過天雷洗身六次往上的天師了。
所有人都在為張普生祈禱,這是正派武林人士的精神!
“他…他這樣會害死自己的……”一道帶著哭腔的女聲傳出。
陳濟那張慈祥的臉龐已經沒有了笑容,嚴肅鄭重的看著雷雲玄宇中那道人影。
嫣然早已經哭了,在她看來,張普生和小海就是陳長安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她渾身顫抖著嘟囔:“普生…快…快停下…”
小海更是雙目通紅咬緊牙關,他多想替張普生擋下這一記天雷。
站在屋頂的陳長安瞪著眼珠子,因為握拳過度用力,指甲已經刺破手掌,流出血汗。
……
天雷彷彿有了靈智一般,望著前方神志不清卻還不放棄的少年既有些惱羞成怒,又有些敬佩。
可它不會手下留情。
轟隆——
天雷再一次襲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噗通——
淡藍的湖水裡,張普生向下沉著,水面上匍匐著陳長安、小海、嫣然、陳濟等待他好的人,哭喊著向他伸出手……
“又在做那個噩夢麼?還是我被電昏了?又或者……”滿身是傷的張普生眯著眼睛自言自語著。
一道天雷形狀的巨蟒推開眾人直入水下,向著張普生落來。
就在即將落在張普生身上那一剎那,那隻蟲皇——天犄奇蠱從水下衝出,一頭撞向天雷巨蟒。
砰——
……
張普生從雷雲玄宇中緩緩跌落,四周的天師連使輕功騰空而起接住張普生。
落下後,小海立即上前捂住張普生皴裂的血手。
“普生,你,還能說話麼,還能聽清楚哥哥說話麼?”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
“快備醫藥!”陳濟大聲吩咐道。
嫣然也蹲下緊緊握住張普生的另一隻手。
“我…接引天雷…洗…洗身了幾次…”張普生只覺得眼見模糊,許多人都看不真切,但是能看見離他最近的兩個人是小海和嫣然的輪廓。
“七次!七次!最好的成績了!”嫣然泣聲道。
張普生動了動手臂,示意小海湊到他面前。
張普生本就力竭,再加上身受重傷,接下來發出的聲音就只有小海一個人能聽見。
“呵呵…小海…怎麼…怎麼樣?我沒給天師府首席大弟子丟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