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真相（2）

“從你在明樓發心魔按倒我時，就知道？”鹿銜枝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不對。”褚淮青站起身。

他比鹿銜枝高出許多，這樣的身高差，會讓他在低頭垂眸看她時，多出些高高在上的輕蔑感。

“早在褚星祈墜崖之前，我就知道。”他不疾不徐，在她驟然快速跳動的心上行走。

“因為是我，換你來的。”

聞言，鹿銜枝瞳孔驟然收縮，指尖顫抖，差點握不穩一顆夜明珠。

她完完全全沒想過，褚淮青會是害她至此的幕後黑手。

太能演了。

他在她面前，愛恨嗔痴表現得太過濃烈鮮明，有好有壞，將人性的漏點演得淋漓盡致。

被欺騙，被利用，被拋棄，被背叛……愛到骨子裡的少女棄他而求榮……

危險。

鹿銜枝不欲深思這其中陰謀，忙不迭轉身，往外跑去。

嘭——

剛邁出腳步，還未跑遠幾步，夜明珠霍然墜地，她動彈不得。

空間再次扭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墨之中，這樣的異動並不明顯。

嘭——

鐵鏈盡碎，褚淮青漫不經心地走到她身後，將她圈抱在懷中。

“深愛一人的遊戲不錯，很有意思，本君喜歡。”

鹿銜枝啟唇，還未發出聲音，他冰涼的指腹抵在她唇上，帶起戰慄殺機。

“噓。”

“等了你那麼久，本君不希望太吵。”

像是想到什麼很好玩的東西，褚淮青低笑起來，“本君開始以為，你會選擇說愛本君，然後繼續演下去。”

他屬實沒料到這一點。

在明樓，當他故作不知她已嫁人靠近她時，他想過她會怯怯懦懦地迴避問題，想過她會假裝愛他，利用他，延續他們之間青梅竹馬的戀愛遊戲，亦或是蠢到揹著封樓聿與他私通。

畢竟北都少君，從出生起便是北都繼承人，金枝玉葉，誰不想攀？

但他萬沒料想到，她會對他坦白，會與他劃清界限，會在他假裝心魔入體壓制住她時，堅定地對他說，“你不會。”

一個被他換來替明樓鹿仙子死的神魂，竟能帶給他許多不一樣的感受。

北都主君褚淮青，誰也不愛。

他早年便加冕為王，不再是北都少君，而是北都主君。他的父皇，不過是助他遊戲的傀儡。

他不愛明樓鹿仙子，不愛一抹同名異魂，不愛任何一個女人。

他只是單純地喜歡玩衷情人的遊戲。當所有人都在讚歎他是塊美玉時，他不以為然，反而以此為樂。

很有趣不是麼？根本沒有人願意花心思瞭解他，只聽說他完美無缺，便追捧他，諂媚他清風霽月。

就好像……根本無人能欣賞他所做的折斷墨竹圖，卻有無數人爭先典藏。不過是以此襯托其審美高人一格，以此遮掩其本質寡陋。

但她不一樣。

她不會迷心於一塊看似價值不菲的美玉，也不會自命清高到一腳踹飛一塊殘缺斷玉。

獨一無二的靈魂，是他在無數個時空內，一眼選中的人。

鹿銜枝努力鎮靜下來，嘗試著尋找褚淮青人格上的漏點。

他如今的所作所為，與原著背道而馳，更是全然超出她所想。

褚淮青那日突然出現，目的大機率不是救她出去，而是繼續完成他引她入異世、未得結果的事。

鹿銜枝別開臉，錯開他在她臉頰和唇瓣上有一搭沒一搭輕敲的指尖。

“所以，你讓我進入這個世界，目的是什麼？”她的語氣極冷，幾乎化為凜冽的冰雪。

褚淮青一把將她橫抱起，向深處走去。

二重空間，子空間與真實空間不相交，故監獄外沒有絲毫主空間內的阻礙。

“目的……僅僅是為了讓你的神魂蘊養這具身體，這具為懷慈準備的軀體。”

褚淮青的思緒不覺放遠。

*

原主鹿銜枝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傀儡時，在她及笄那年。

仙胎之身兩百餘歲，等同於凡人少女十五歲。那時距離她被褚玄鴻接到明樓當大小姐，已有幾十年。

褚玄鴻開初待她極好，將她當做掌上明珠寵愛。她此前從未得到過的一切，褚玄鴻這位父親都會盡數捧到她面前。

毫無疑問，她早已把他當成親生父親，對他信賴無比，不藏秘密。

直到及笄那年。宴會後，她身著一襲明豔流仙裙，捧著褚淮青送給她的紫鮫珠，偷跑去道君書房，想給他一個驚喜。

卻不料，正巧聽到褚玄鴻和褚淮青的對話。

“我確實說過讓你愛護她，可那不過是作戲，你莫要假戲真做，忘了本心。”是褚玄鴻硬朗的聲音。

褚星祈輕笑一聲，“你曾說枝枝是寶貝，要我愛她如親妹，如今怎的又要變？”

褚淮青的母后，原本是仙帝的小女兒，也就是與白金蛟同出一脈的妹妹。

“耐心陪她玩兒了這麼久，我也沒瞧出來她有什麼寶貴之處”少年無所謂地勾勾唇，透出十二分戲謔之意。

原主鹿銜枝這才知道，原來霽月清風的北都少君，實質裡惡劣且無情。

“她是北川靈鹿所銜的神枝，其軀體，可容各類異魂而無斥。”

軀體和神魂就如一體器官。異魂入體，就如器官移植，會產生排斥反應。

原主鹿銜枝根本沒有原生家庭。還未奪舍的白金蛟以仙靈之氣助神枝化形，以懷慈帝姬的小字為她命名。

鹿銜枝這個名字，是這樣的由來。

蛟將她送給一戶鹿姓人家，命其好生教養。百年後，鹿家人皆亡矣，已成褚玄鴻的蛟將她接到明樓。

一場選養女的戲，讓他順理其章地將神枝帶回來，且獲得她滿腹信任。

“旖無慾無求，唯有一憾……懷慈帝姬。要引他現身，唯有懷慈。”褚玄鴻道。

“懷慈帝姬已亡萬年，大費周章養載體，怕難以成功。”褚淮青謔然一笑，“祭魂無輪迴，無轉世。”

無輪迴，無後世魂。留著一截神枝當載體，多半也無濟於事。

“有殘魂。”褚玄鴻回，眸中閃過勢在必得的精光。

懷慈祭魂時，旖抓住了一抹殘魂，一直將其蘊養在護神燈。

仙蛟最善控魂之術，哪怕僅僅只剩一抹殘魂，在他的操控下，也能奪捨生長。

“她將是我獻給主人的，最好的禮物。”褚玄鴻說著，看起來有些興奮。

旖的血脈中半摻仙族，是最有資格帶領殘存的仙族后羿登天的主君。

為了仙族超越神族一統六界的大業，他願意付出生命去追隨旖。

自他第一次奪舍殺人後，旖怒其不正，抽他上百戒鞭，將他逐出明樓，恩斷義絕。幾千年，他未再見過旖。

直到旖突然離開，明樓落於褚氏族之手。

他再一次犯戒，奪舍褚玄鴻，殺盡明樓內威脅他奪位之人，獨攬大權，將原先屬於旖的明樓壓在腳底。

蛟瘋狂地想化龍，一是為了扛起遺仙的復族大業，二是為了向旖證明，世間不只有一條龍。

褚玄鴻持續給褚淮青洗腦，“你母后乃是聞名四海八荒的仙族公主，當年一舞傾城，絕世動人。若非墮神詛咒，仙族敗落……”

“你乃仙族唯一的嫡系後裔，自出生起，就擔負著復族重擔。”

幾百年，從褚淮青還是個懵懂的小奶包時，褚玄鴻便開始了對他持續不斷的P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