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姑母，兒臣冤枉

紫禁城內，棲鳳堂外，大內風流第一人顧陌正黑著臉跪在御階下。

長安城的雪稀稀疏疏的下了一夜。顧陌身上落滿了雪花，凌亂的頭髮被簡單歸置過，身上依舊穿著宮宴上的黑錦金線麒麟袍，只是外面的黑貂絨大氅換成了赤雲火狐皮大氅。那貂絨大氅當時正蓋在花信身上，含羞帶怯，半遮半露，纖纖玉足好不誘人，如今許是忘到了軟玉溫香的床上。

棲鳳堂的大門緩緩開啟，一把年紀的劉公公邁著小碎步挪了過來，邊走邊揮手，遠遠地就開始嗔怪：“哎呦誒，二公子，怎麼還跪著呢？快快，扶二公子起來。”

周圍的宮女太監一擁而上卻怎麼也扶不動。

顧陌不耐的甩開眾人的手。

劉公公見狀親自動手去扶，誰料顧陌還是一點面子也不給。

劉公公彎下腰，一臉焦急道：“我說二公子，您這是何必呢。聖人說了讓您先回去，您何必在這大雪地裡耗著呢。”

顧陌難得開口道：“我等姑母見我。”

劉公公耐心解釋道：“聖人昨個兒受了驚嚇，太醫讓靜養，等明兒聖人氣消了您再過來。您在這兒跪著，老奴我呀，心疼的厲害，要是給凍壞了，讓咱們做奴才的怎麼安心呢。”說著不忘抽泣幾聲。

顧陌不理睬劉公公，稍許，梗著脖子大喊道：“姑母！兒臣是冤枉的！求姑母給兒臣做主！”

顧陌扯著嗓子喊個不停。

劉公公為難的左顧右盼，怎麼勸都不是，又怕女帝生氣，趕忙道：“二公子，您別喊嘍，一會兒聖人該生氣了。”

這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從屋裡頭出來，對著顧陌鞠了一躬，恭敬道：“二公子，聖人讓您進去。”

顧陌慌忙起身，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眾人忙上前扶著。

棲鳳堂內，煙霧蒸騰，檀香氤氳，女帝正垂簾養息，跏趺坐在榻上，斷除妄想，趨向真如。

顧陌沒了剛剛的張狂，靜悄悄的跪在地上，心虛的微微抬眸望著榻上的女帝。

女帝許是念了一遍禪門日誦，這才睜眼，開口問道：“你吵嚷著找朕，怎麼現在又不說了？”

顧陌叩首道：“姑母恕罪。”

女帝問道：“恕什麼罪？”

顧陌道：“兒臣昨日惹怒了姑母，特來請罪。只是兒臣實在不知為何......”

顧陌秉性混不吝，卻為著斷袖的緋聞有些羞恥。

女帝聞言多少有些欣慰，說道：“起來吧。”

顧陌有些惴惴，依舊跪著。

女帝又道：“不起來是嗎？那就一直跪著吧。”

劉公公走到顧陌身邊輕聲細語道：“二公子，聖人讓您起來呢，許是外頭風大您沒聽見。”

顧陌低垂眼睫，緩緩起身道：“謝姑母。”

女帝道：“旁的不要再提了，昨日行刺之事才是要緊，劉延慶滿城搜了一夜，你且去與他一道查查這件案子。”

顧陌忽的抬眼，這個結果實在出乎意料。

劉公公送顧陌離開棲鳳堂，顧陌臨走時欲脫下身上的大氅還給劉公公，劉公公將手輕輕覆在顧陌的肩上，笑盈盈道：“外面冷，二公子且穿去吧。”

顧陌不再推辭，回道：“我那兒新得了番邦進貢的天鵝絨，改日給公公送來。”

劉公公點頭道謝。

顧陌立在棲鳳堂外猶豫片刻後策馬過了虹橋，徑直出了望春門。顧陌的親衛寒生與蒙麒正在望春門外候著。

蒙麒上前牽了馬，寒生在一側隨侍。

蒙麒問道：“公子要去哪？”

顧陌吩咐道：“東城大理寺。”

寒生出聲提醒道：“公子，這時候去大理寺怕是不妥。”

蒙麒也附和道：“對啊，二公子一夜不回家，大公子必定著急了。”

顧陌面露不悅道：“廢什麼話。”

一行人剛起步，卻見端門大開，上朝的官員陸陸續續朝皇城走來。皇城之內文官下轎，武官下馬，只有顧陌得了宮內騎馬的恩寵。

顧陌遠遠看見一人，恨不得一頭跳進身後的交水裡。

蒙麒卻興奮道：“二公子，是大公子。”

顧陌罵道：“閉嘴吧你個烏鴉嘴！”又恨恨道：“大清早的我還不如跳河呢。”

蒙麒如實答道：“交水結冰了公子。”

顧陌狠狠剜了蒙麒一眼，不經意間看見冰河上圍了一群人，疑惑道：“出什麼事了？”

寒生聞言攔下身邊經過的太監問道：“公公，河上怎麼了？”

太監如實答道：“將軍有所不知，今個兒宮裡頭伐冰，在河裡撈出來個太監，嚇死人了。”

寒生又道：“怎麼掉進去的？”

太監猜測道：“估計是河冰沒凍牢，經不住塌了。”隨即又哀聲道：“天寒地凍的到哪去幹嘛，造孽呦。”

眾人只當不是什麼大事，顧陌的視線卻被望春橋上拔頭往這邊張望的小太監吸引。

只見小太監有些恐懼的望向這邊，顯得怯生生的。

顧陌有些疑惑的回望片刻，突然被蒙麒的話打斷思緒。

“公子，大公子朝這邊來了。”

顧階遠遠看見了顧陌，此刻正黑著臉往顧陌這邊走來。

顧陌回過神來翻身下了馬，小聲嘀咕道：“大清早的跟誰欠他錢似的。”

顧階走近前來，顧陌擠出一個笑臉，恭敬地行了個禮道：“大哥。”

顧階打量一眼顧陌、寒生和蒙麒，以及後面那匹馬，似乎在審查犯人：“昨晚為什麼不回家？這又是要去哪啊？”

顧陌聞言便沒了好氣，說道：“聖人留宿，大哥有意見儘管可以去找聖人提。”

二人身邊不時有同僚經過打招呼，顧階不好當場發作，於是隱忍道：“中午回家。”

顧陌道：“不了，今天約了人，改日再約。”說罷提腿就走，轉眼已經越過了顧階。

顧階一把拉住顧陌的胳膊，頭也不回的低聲威脅道：“顧沐風，中午我若是見不到你，有你好看的！”說罷顧階邁步往明暉殿走去。

顧陌冷笑一聲，頓覺口中不是滋味，隨即一臉壞笑，轉身喊道：“大哥！咱們可說好了，我帶你一起去杏簾在望看花魁，一定不告訴嫂子，我等你下朝哈！”

沈鶴年、鍾流安、薛行簡、杜雋盛等朝臣本來正在就宮宴行刺案交談，此時聞聲看來，只見顧階石化當場。其餘大臣也無心上朝，議論紛紛，只差搬個凳子坐在原地。

顧階臉色漲紅，氣得發抖，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顧陌騎上馬先跑了幾步，好像生怕顧階追來一樣，回頭喊道：“得嘞，下次再帶大哥去！”而後一溜煙向東城大理獄的方向跑去。

望著顧陌一騎絕塵的背影，寒生吩咐蒙麒道：“霍刀在端門外候著，你倆快去請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