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案發現場變成了認親現場……
我哥愣愣的抱著梵寧不知所措:“阿月,你們認識?”
我哽了哽。
何止認識,再熟悉不過好不好!
看著躺在大哥懷裡沒有意識的女孩,我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掰開她的嘴給她塞了進去。
我哥目瞪口呆:“阿月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心累嘆氣:“梵寧低血糖,可能是今天累著了低血糖犯了,給她含顆糖一會兒就好!”
幾個師哥一拍腦瓜子恍然大悟:“哦對,怎麼把這檔子事給忘了!”
“小寧可真是不聽話,早就提醒她別來湊熱鬧她偏不幹,說什麼想來考個古,漲漲見識。結果來了又拼命幹活,這下可好,把自己累趴了吧!”
“說起來弦月師妹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反應慢半拍的啊了聲,“我、我住、這裡呢。”
小師哥聞言更興奮了,“住這裡?那你和……”
沒等他話說完,大哥懷裡的梵寧就悠悠醒轉了過來,“啊,又逃過一劫!”睜眼看見站在跟前的我,頓時亢奮不已:“阿月!你不是回老家奔喪了嗎!”
不顧形象的從我哥懷裡爬起來就撲到了我身上,歡喜高呼:“我可想死你了!你知道嗎我這幾天給你發資訊你也不回,打電話你也不接,我都擔心死你了!”
我不好意思的拍拍她後背,慚愧解釋:“這幾天我太忙了,所以沒空給你回電話……”
“不礙事,只要你好好的就成!我這幾天都擔心你是不是被人拐跑了,沒想到我低血糖發作又是你把我弄醒的,我就說你是我的救星!我每次暈過去醒來就能看見你。”
她開心摟著我,像往常一樣親密的用臉蛋蹭我。
我都懷疑這傢伙上輩子是隻貓,不然這輩子怎麼如此磨人……
“好了好了別蹭了,醒過來就好,我聽說你被人打了,疼不疼?”
我把她從懷裡扒出來,關心的伸手摸摸她泛紅的臉蛋,她擰眉感受了一下,大大咧咧:
“不疼,我和你說啊,要不是我突然低血糖發作我早就打回去了!呸,蘇家千金小姐又怎樣,不還是一樣沒教養,像條瘋狗似的!”
師哥們聽她這麼說趕緊裝咳嗽打斷,臉色發囧。
“那個,小寧啊,蘇總還在這呢!”
潛意思是:當著金主爹的面說他妹妹,還想不想要工資了……
奈何梵寧這傢伙天生腦子不好使,見到我就完全忘記自己剛才是從誰懷裡爬出來的了。
被幾位師哥這麼一提醒,才想起來我哥還冷著臉在身後站著。
“蘇總……”梵寧轉身,清亮目光落在我哥的身影上,怔了下。可能是沉迷於我哥的美貌不可自拔了,竟鬼使神差的朝我哥走了過去。
我哥眼底浮起一絲倉皇,轉身要走,卻被梵寧伸手抓住了手腕。
“聿明……”
噯,他倆認識?
暖暖擠過來挽住我胳膊:“姐,你這個朋友和蘇總……怎麼怪怪的?”
我哽住:“我、也不知道啊。”
我哥甩開了梵寧的手,陌生目光對上梵寧的炙熱視線,“你一個小姑娘,別拉拉扯扯的。”
語氣真薄涼。
的確很奇怪,我哥以前對待家裡的女傭人都是很謙和儒雅的……
怎麼對梵寧就變樣了呢?
梵寧本來就是大小姐心性,要是換做往常有男生這麼不給她面子,她甩手轉頭就走,說不準臨走還要吐他兩口吐沫……
可今天她在我哥面前,卻全然沒脾氣。
我哥語氣不善,她還瞪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盯著我哥,半分不悅情緒都沒有。
該不會是、看上我哥了吧!
氣氛一時陷入了僵局。
後來還是我哥身邊的年輕男秘書出聲打圓場:“那個,蘇總,這幾位師父和絃月小姐好像是同學……”
我哥回過神,瞧了眼拎著顏料的幾位憨厚師哥,目光最後定格在我身上:“阿月,你們認識?”
我點頭:“是啊,他們是我同系的師哥,梵寧是我的好閨蜜來著。”
我哥擰眉思索片刻,說:“既然是同學,那來家裡就是客人。我們理應儘儘地主之誼,陸桁,去安排人在雨花亭準備晚宴,晚上和幾位客人一起用晚膳。”
陸秘書連連點頭:“好的蘇總我這就去安排!”
幾位師哥面面相覷,倒是梵寧,聽我哥留她們吃晚飯開心的不得了。
傭人把客人們先請進雨花亭休息了,我讓暖暖也過去,然後才轉身和墨玄霄與鳳凰說:“你們晚上不用等我吃飯了,我會讓人把晚膳準備好照常送進我們的院子的。”
鳳凰不客氣的開始點餐:“今晚要燒雞,烤羊肉,鵪鶉蛋也不錯,我飯量大記得多要幾個菜啊!”
“沒問題!”我爽快答應。
“阿月你在和誰說話呢?”梵寧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拍了下我肩膀,嚇我一跳。
我慌促收回目光,“啊,沒誰。”
梵寧一把攬住我的脖子熱絡的把我往雨花亭帶:“哇這蘇家真不愧是百年世家,雕樑畫棟,一步一景,山水如畫,在世活文物啊!
快陪我去四處看看,我早就想找這種古宅激發一下靈感了!只可惜那些要門票的景區大多都是現代工藝,現代修補痕跡太多,都沒那種感覺了,哪像蘇宅!
一進來就感覺瞬間穿越回三百年前了!”
她攬著我肩膀帶我往前走,悄悄扭頭往我身後看,目光怪異的落在鳳凰和墨玄霄所在之處,好似能看見什麼……
晚宴是在一處夜景絕美的花亭裡設下的,亭子四面種滿了金黃龍爪菊,亭內正中央上方吊掛著光彩璀璨的琉璃水晶燈,四根亭柱掛著四盞復古紅燈籠,夜幕降臨花燈璀璨,亭外池水泛著瀲灩粼光,對岸蓮臺上還有專門請來撫琴的樂師彈奏古典舊曲梅花三弄。
偏偏我這些師哥都是沒有音樂細胞的俗人,全程只顧著盯人上菜了!
“烤鴨!這道是什麼,霸王別姬!蒸蟹橙,烤羊……芙蓉豆腐,孤芳自賞,哇劉羽你快看,這些都是在五星級大酒店的選單上才能看見的名菜啊!”
“得得得我看見了……這可是百年蘇家,現代王府,都說進蘇家就能體會到古代帝王的待遇,真是一點都沒錯啊……”
“我們真是太走運了,陰陽差錯竟然撞到弦月家裡來了,美食美景,實在太刺激了!”
菜上完,我哥帶著我落座,幾位師哥就忍不住先開動了。
我哥心細,知道我喝不慣紅酒就讓人榨了杯果汁給我,“你身體不好,天涼了,果汁也要少喝點。”
我點點頭,拿筷子給梵寧那個吃貨夾了個蟹肉丸:“梵寧快吃!不要客氣,在這不用拘束,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就好!”
“嗚,阿月你真是太好了,還記得我最喜歡吃蟹肉丸!”梵寧高興的塞了一嘴肉丸子。
我哥用餘光掃了我倆一眼,接著讓人給我倆都盛了熱湯:“沒想到幾位竟然是阿月的師哥,早知道我就多做些準備了,粗茶淡飯,還希望諸位不要嫌棄。”
張翔師哥拿著筷子的手犯哆嗦,對著滿桌美味珍饈都快饞哭了:
“蘇總你真是太言重了,這哪裡是粗茶淡飯啊,這分明就是瓊漿玉露宮廷御膳,這輩子能在蘇家吃上一頓飯,簡直是圓夢了。”
暖暖好笑著打趣:“有這麼誇張嗎?”
“那可不!你不知道幹我們文物修復這一行有多少人做夢都想來蘇家大宅觀賞!有一說一蘇家對於古物的保護那真是一絕!
三百年的白衣觀音神像竟然還能儲存的七成新!蘇家真是太厲害了!噯賀磬你老爸那個公司不就是蘇總入股投資的嗎!”
賀磬師哥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我爸和蘇總是老相識,但聽說蘇總平時都在總公司那邊,沒想到蘇總最近回老家了。”
我哥看我一直沒怎麼動筷子,就好心給我夾了塊龍蝦:“嗯,回來陪阿月。”
三位師哥頓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
我平靜啃龍蝦,這個時候不知道墨玄霄他們吃晚飯了沒有。
暖暖說的對,美味佳餚吃多了的確會膩,竟然有點想念夜市的烤黑魚……
可惜蘇家不在縣城裡,這荒山野嶺的哪來夜市。
我又夾了根排骨給梵寧送過去,抬眼卻發現梵寧在看著我哥發呆……
“你看什麼呢?”我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聲問。
她驚得一激靈,魂不守舍:“沒、沒看什麼。”
嘖,這傢伙不會是真對我哥見色起意了吧。
“我們啊和絃月師妹是同一個系畢業的,只是專業不一樣,我們畢業以後就合夥開了個小工作室,專做文物修復,文物修復這一行比較冷門,前景也渺茫,我們主要就是為愛發電。
好在畢業這兩年我們誤打誤撞憑藉手藝在業內小有名氣了,要不然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才好呢!”
“前兩天聽說是蘇家的單,我們也沒想到是這個蘇家,結果來了才知道真是雲州百年蘇家!我們先前還開玩笑,猜測蘇家會不會聘請我們做古物修復呢。”
“弦月師妹啊,真沒想到你真是福氣在後面,這次看誰還敢瞧不起你嫌你出生不好!”
我朝陸羽師哥扯出一個天真單純的笑。
我哥聞言不自覺蹙眉:“阿月以前在學校受過欺負?”
張翔師哥快人快語:“弦月師妹性子孤僻,除了梵寧師妹別人都不愛和她玩。
其實也是無妄之災,就大一那會子弦月師妹精神狀態有點不好,在學校住宿半夜總是做噩夢被嚇醒。
她的室友可能是受她影響總是夜夜夢見蛇,恰好她手上戴著祖傳的蛇玉戒指,同寢室的姑娘害怕,讓她摘掉她也不摘。
碰巧她從前的高中同學有考到咱們學校的,在外四處宣揚她家是做壽衣開白事鋪子的,因此大家都排擠她,覺得靠近她會倒黴,只有我們幾個不信這些的對她沒有偏見。
以前那些混蛋們對她可過分了,記得系裡有個姓沈的癟犢子,轟轟烈烈鬧著要追弦月師妹,給弦月師妹寫信約她去籃球場。
弦月師妹去了,卻被他好一通羞辱,我們這些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再後來弦月師妹就搬出學校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賀磬師哥嘆氣說:“弦月師妹搬出學校後梵寧師妹硬是拿錢砸僱人把姓沈那小子給揍了頓,以前姓沈那小子傷害了她,現在好了,苦盡甘來,有蘇總保護著弦月師妹,師妹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那個……”我想說我都快忘記姓沈的是誰了,我搬出學校是因為我段時間正好找到了合適的房源……
陸羽師哥火急火燎的打斷我,追著我哥就問:“看你們這麼親近,應該是好事將近啊……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
我一口果汁嗆進了肺管,差點噴出來!
我哥茫然抬眼。
梵寧剛夾起來的獅子頭哐噹一聲掉回了碗裡。
幾位師哥還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鬨:“弦月師妹與蘇總郎才女貌簡直就是天造地設啊,結婚了別忘記請我們啊!”
“就是,我們和絃月師妹關係最好,蘇總和絃月師妹的喜糖我們是一定要蹭到的!”
“我們要沾沾大戶人家的喜氣!”
“就是!”
我剛想開口解釋,我哥卻不知又哪根筋抽了,竟火上澆油的伸手給我拍了拍後背,溫聲嗔怪:“喝慢點,沒人跟你搶。”
他這一句話說的,我有種洗不清的無力感。
陸羽師哥不要臉的嗷嗷亂叫:“哎呦你看蘇總心疼了!”
“那咱們就提前祝蘇總和小師妹百年好合啦。”
“他心疼你個大頭……”我激動站起身,想掀桌子。
只是我話都沒說完呢,身邊的梵寧突然抓住我手腕把我拉離席,往花亭外走:“阿月,你跟我來一下。”
“哎?”
於是她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下莫名其妙把我拉走了。
我試過向我哥求救,但我哥……好像呆住了。
我被梵寧拉到了一片竹林後,燭火惺忪,卻能映出她眼底閃爍的淚光。
我頓時心底一咯噔,瞧著她受了委屈的模樣著急問她:“梵寧你怎麼了?剛才誰的話誤傷到你了嗎?你,你別哭啊……”
她抿了抿嘴唇,猶豫一陣,還是忍不住的開口直言不諱:“阿月,你真的和蘇聿、蘇總在一起了嗎?”
“啊?”
她低頭,眼眶一紅要哭出來:
“我今天是故意纏著師哥們帶我一起來的,我其實是想見他……對不起弦月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我也不會做綠茶小三拆散你們,我只是想問、你們在一起開心嗎,他看來很在乎你,我、對不起阿月。”
這姑娘以前都是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今天突然轉性我都有點不適應了。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蘇聿明的?”這個瓜,我必須吃!
梵寧哽咽著說:“三年前,我爸和蘇家的影視公司有合作,我在酒會上遇見他的,那時候我禮服髒了,是他把外套脫下來給我解的圍。我、我怎麼就慢了你一步呢!又是這樣……”
她捂住臉輕輕嗚咽出聲。
我深吸一口氣,“還真是一見鍾情,你看上蘇聿明瞭。”
“阿月你壞死了,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就運氣這麼好先我一步了呢!”
她撲進我懷裡悶頭痛哭,傷心的捶打我後背,一邊哭,還一邊磕磕巴巴的說:
“好了,我的心上人被你截胡了,你倆以後都、好好的。我祝福你們,嗚,我以後不會再來蘇宅了,我們、保持距離吧。”
我嫌棄的拎著她後脖領把她從我懷裡拉出來,我的衣服啊,下午剛被暖暖蹂躪過,晚上又倒黴碰上了她。
“好了你夠了。”我難受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衛生紙塞她手裡,整了整毛呢大衣無語嘀咕:“都什麼事啊,哭成這樣!跟我搶了你老公似的!”
“我、我……”她哭的直抽。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喜歡他啊,去追啊!正好我在這,你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
她捏著紙巾內疚低頭,“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
“搶男人不是這麼搶的,你如果真的想搶男人就不會把這話說出來,咱倆認識都五年了,你什麼德行我能不清楚嗎?”我握住她的手無奈說:“我的確有物件,但不是蘇聿明。”
梵寧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啊?”
我深呼吸,“我姓什麼?”
“你姓……蘇?”
我重重點頭:“蘇聿明是我大哥。”
梵寧有些腦子轉不過彎:“你不是、孤兒嗎?怎、怎麼變成富二代了?”
“說來話長,明天找時間告訴你。你先回去吃飯,不然你喜歡的肉丸子就要沒了。”
我推著梵寧的肩膀把她往回帶:“今天晚了,我會讓人安排好你們的住處,你老實住在蘇家,明天我再把自己的院子收拾出來讓你住進去。”
“阿月我……”
“你放心,據我所知我大哥是黃金單身漢沒女朋友,你還有機會!”
“阿月……”
“你儘管放心衝,到姐妹我這了還能讓你連個男人都得不到嗎?”
梵寧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趕緊擦眼淚:“阿月你慢點,我補妝!”
等我倆回了花亭,我哥已經把我們的關係澄清過了,徒留一桌子目瞪口呆的人。
我哥扭頭看見紅著眼的梵寧,若有所思。
陸羽師哥不好意思的向我道歉:“那個,弦月師妹啊,沒想到你竟然是蘇家流落在外的長女,剛才是我們誤會了。”
“沒關係,我之前的身世鬧得人盡皆知你們猜不出來也正常。”
我還是想吃烤魚。
賀磬師哥嘆氣道:“你也是個命苦的女孩,如果蘇家早一點把你認回來,你也就不用受那麼多委屈。”
我抿了口果汁,暗暗捏緊杯子。
怎麼可能早一點。
蘇家壓根沒想把我認回來。
要不是我弟弟遭遇不測沒鎮住那隻蟒仙,蘇家即便知道我的存在,以三叔三嬸那個性子,說不準只會是欲將我除之後快。
晚飯象徵性的吃了幾口,陪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半個小時我就找藉口先溜了。
回去恰好見到墨玄霄在院子裡賞菊花。
寥落的星光傾灑在他一襲玉白廣袖長袍上,夜風入袖,拂起他背上兩縷如墨長髮。
背影頎長,挺立如竹,側身輪廓在惺忪燈火燭光的勾勒下愈顯清晰柔和。
像不染塵埃的謫仙,靜立於燈影星光裡,令人一眼瞧見就再也挪不開目光。
書上說蛇仙生來涼血,清冷絕情,卻也容貌俊美無雙,最善蠱人心神。
但凡靈蛇修煉而成的仙家個個皮囊不俗,因此蛇仙本性大多傲嬌且自詡不凡……再說明白點就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狂妄傲嬌所以不會輕易動心,涼血絕情所以吃人最狠。
可我身邊這位蛇仙老爺,說他清冷,倒是有點,但卻和涼血二字沾不上半毛錢關係……
容貌俊美,蠱惑人心,然他蠱惑歸蠱惑,卻沒幹過任何傷人的事……本性也不風流,更像個謙謙君子。
之前那位看事的先生曾說他是正神,也許這就是神與普通仙家的區別吧。
“仙爺。”我心情大好的跑到他身後,本能想牽他的手,但手伸出去一半又縮回來了。
他的餘光掃見我,竟主動把我手握進了掌心,清風霽月的沐著寥落星影,輕輕應了個“嗯。”
我不好意思的低頭,問他:“你吃飯了嗎?”
他回眸,“本座是修行之人,可以辟穀。”大手從容攬在我腰上,熟稔的就像和我結婚多年似的,“再說,你不在,本座並不想對著鳳川那不堪入目的吃相用膳。”
“你沒吃飯啊!我也沒吃飽……”一個離譜的念頭在我腦海中閃過,我抓住他胳膊欣喜試著問:“仙爺,咱們去縣城的夜市吃烤魚吧!”
“夜市?”他感興趣的眯了眯眼,“家裡的山珍海味放著不吃,想去吃外面的小攤?”
我無奈聳肩:“我是條窮命,山珍海味一頓兩頓倒是新奇,天天吃就寡淡無味了!我其實,還沒適應當個富二代的生活,這幾天我總是想吃以前外婆給我燉的蛋羹,炒的家常小菜。
以前上大學那會子我經常一個人跑出去吃烤魚,仙爺你別小看夜市上的食物,有些做的可比五星級大酒店的大廚還有滋味。
仙爺你是不是沒吃過夜市啊,現在才八點,你帶我瞬移過去,我請你吃烤魚啊。反正你晚上也沒吃飯,就嚐嚐唄!”
我喋喋不休的抓著他胳膊唸叨,他挑眉,俊逸容貌湊近我,故意調侃:“原來是想讓本座帶你過去。”
“仙爺……”我可憐兮兮望他。
他勾唇,一臉不懷好意的湊到我耳邊軟語撩撥我:“求人辦事,不應該給點好處麼,本座的卿卿,嗯?”
只一個上挑的尾音就撩得我心絃亂顫面紅耳赤,這樣的蛇仙老爺,太誘人啊怎麼辦!
“好處……”我咬唇安靜了會兒,厚著臉皮豁出去的扭頭往他俊美如玉的側臉上親了下,親完,心裡簡直是野鹿亂竄:“這樣、呢?”
怎麼有種好他美色佔他便宜的罪惡感。
他愣住,半晌,握住我的手滿意放輕聲:“卿卿果然聰明,本座的小夫人有命,不敢不從。”
我沒看清他是怎麼施法帶我從蘇家大宅出來的,總之他一袖子從身前揮過,我再睜眼,就已經和他身處於人間煙火味十足的縣城夜市了。
晚上八九點正是夜市生意好的時間段,小縣城的夜市雖遠不如省城的熱鬧、食材種類繁多,但好歹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想吃個烤魚還是能滿足的!
天氣轉涼,燒烤鋪子的生意又到了興旺時期。
墨玄霄身份特殊,於是我拉著他在一家人少偏僻些的燒烤攤前點了黑魚和配菜,付完錢就陪他找個光亮昏暗且遠離人群的地方坐下來。
“這個方位沒人,就咱們這一桌,仙爺要不然你別隱身了吧。”我提起茶壺給他倒了杯檸檬水。
他施法撤去了身上的隱身咒,拿起茶杯抿了口溫水:“今晚你朋友和師哥來家裡,怎麼不多陪他們聊一會兒?”
我拽了截衛生紙擦桌子,順道抽出兩雙一次性筷子,分給他一雙,“陪客這種事我不擅長,交給我哥就成。”
更何況……你還在院子裡等我呢!
“烤魚來了,小姑娘……呦,帶了男朋友啊!”中年老闆娘端著一鐵盆的烤魚,從圍裙的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爐子,把烤魚架了上去,“怎麼不找個敞亮的地方吃飯啊,這是風口,光線也暗。”
我虛笑敷衍:“有點熱,我喜歡在安靜的地方吃東西。”
老闆娘恍然:“哦,小姑娘還有這習慣!對了,你在我們這消費滿五十元了,送你兩瓶啤酒。”
說著,小跑到自家燒烤車那裡翻出了兩瓶冒著白沫的酒水,送到我們這桌來:
“剛才看你一個人沒敢把啤酒給你,現在好了,你男朋友在身邊我也就放心了!我先給你們把啤酒撬開,你們等會要是還有需要記得再叫我!”
兩瓶啤酒鬆了氣,噴出一抹酒花。
我禮貌的和老闆娘點頭稱好,等老闆娘走了後才拿筷子興奮開動,先夾了塊魚肚肉給他送過去,再挑點煮熟的豆芽與千張放進他碗裡。
“你嚐嚐,可能會有點辣,烤魚的特色就在於又辣又過癮!你能喝酒嗎?不能喝就算了,啤酒不值錢。”
他嚐了口我給他夾的烤魚,挑眉贊同:“的確味道不錯。”
“那是,烤魚這種東西好做又好吃,秋天出來吃正好,我以前夏天出門吃烤魚回去就上火,口腔潰瘍疼了我一個星期。”
我嚐了口熱騰騰的魚肉,這味道還真是和從前一樣,分毫不差。
“會喝酒嗎?陪我喝上兩杯?”他突然問。
難得他有興致找人喝酒,我也不好意思掃他興,就點點頭。
拿過旁邊的一次性杯子,我倒滿兩杯啤酒,“原來仙爺不挑,也是什麼酒都能喝。”
他嗯了聲,說:“可以嚐嚐。”
我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我酒量應該不怎麼好,要是陪不盡興你,你別怪我。”
他拿過啤酒,一貫儒雅清貴,“你我之間談什麼怪不怪,難得我們單獨在外吃,你不用再像在蘇家那麼拘謹,想吃什麼玩什麼,我都陪你。”
一口涼酒下肚,好苦。
我有點開心,“以前除了梵寧之外,我很少和別人一起去吃夜市。大多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
大二那年我在外找了個裝修風格十分可愛的房子,是個複式小公寓,公寓附近就是大學城的小吃街。
那條小吃街每晚凌晨才會陸續收攤,我經常不想自己做飯,所以去逛夜市的頻率就挺高。
那時候一個人吃遍街頭巷尾的特色小吃,想起來也挺瀟灑的。”
繼續給他夾菜,把魚肉軟和的部位都夾給他:“等有機會我帶你去吃!那邊有正宗海鮮,更好吃。”
“從前一個人在外面,害怕麼?”他拿起啤酒給我添滿。
我搖搖頭:“不害怕啊,出門上大學哪個不是背井離鄉。一個人住也不害怕,習慣了。”
“不如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
“我小時候?”我咬唇想了想:“我小時候沒什麼可拿出來回味的舊事。”
“只要是關於你的就行。”他堅持繼續這個話題。
我沒辦法,只好順從他的心意,邊陪他喝酒吃烤魚,邊給他講我小時候的經歷。
“打我記事開始,我身邊就只有外婆一個親人。我小時候還沒有幼兒園這種機構,只有學前班,我還只上了半年。
上學前班的時候我看別人都有爸爸媽媽,我就問外婆我為什麼沒有爸媽,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天真以為外婆是我媽媽。
等我上一年級了,開始學拼音生字,才知道爸媽這兩個稱呼的含義是什麼。
我纏著我外婆問我媽媽哪裡去了,她女兒又是誰,我外婆就騙我,說我是從花骨朵裡誕生的,窗臺前養的那樹梔子花就是我媽。
她那麼一說,我竟然信了,我開始每天都給那株梔子花樹澆水,還揹著外婆給它講悄悄話,沒多久那樹梔子花就禿枝了。”
他輕笑,眼底有星星,一閃一閃:“為什麼?被你煩抑鬱了?”
我搖頭,嘆道:“後來我外婆才發現是水澆多了,差點把那樹梔子花給淹死。”
他忍俊不禁的喝了口涼酒。
我吹了吹筷子夾住的蘑菇:“更過分的是,夏天來了,我好不容易盼著我媽開花了,鄰居家的大黃竟然跑到我家偷花,一偷就好幾朵,把我家梔子樹都快咬爛了。
有一回我忍無可忍,就拿著竹竿去攆它,邊追還邊哭著喊大黃把我媽咬死了,我哭喊了一路,嚇得鄰居們轉頭就報了警,我外婆還在鎮上做生意就被民警順路給用警車送回來了。
鬧到最後才發現大黃是鄰居家的狗,而我口中的我媽只是一樹梔子花。”
我講著這些笑談,他臉上卻全無笑意,反而望著我的目光愈發深沉。
我灌了一口酒,說下去:“四歲那年有人告訴我外婆,我眉心的硃砂痣不是好東西,是催命符,十八歲一到就會死,我外婆害怕死了,記得外婆當時直接削去了我頭上一塊皮。
我疼的哭了好幾天,我外婆就握著我的手說:月月不怕,疼一時,一輩子就安穩了。
可惜等我頭上紗布解開,眉心長出新皮那天,我瞧著鏡子裡的自己,眉心還是有一點硃砂痣……
我外婆嚇死了,哭著抱住我嘴裡不停喊:天意,都是天意。直到八歲那年,我外婆才告訴我我的身世。
她說我爸當年是為了救人被淹死的,我媽則是生下我和我弟弟後被奶奶折磨死的,她讓我永遠也不要忘記我父母都是怎麼遭遇毒手的。
往前二十多年我一直認為我爸家是村裡的哪戶貧民,做夢都沒想到我家就是雲州富甲一方的蘇家。”
“十八歲那年我大限將至,身體總是不好,動不動就吐血,學也沒法上了。
鄰居們都勸外婆早點給我準備後事,但外婆為了讓我活下來,犯險把我嫁給了靈蛇。
外婆說她能用那靈蛇給的信物逼迫靈蛇娶我,靈蛇就算不動我,她為靈蛇與我牽了紅線,靈蛇命中的妻子也只會是我。
我那時候根本想不到和靈蛇結婚的下場是什麼,我只知道只要過了那晚,我就能活……
靈蛇說我不配做他妻子,他很生氣,總是變著法的懲罰我。
但索性我小命保下來了,我順利完成了學業,原本也是有一份我喜歡的工作。
之後就是外婆去世,把我送回蘇家,期間發生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他繼續給我把酒滿上:“本座的小夫人的確有段不太好的童年,來,陪你喝酒。”
我拿起塑膠杯一飲而盡:“我的底細你都清楚,那仙爺你呢……”
他好奇:“你想知道本座什麼底細?”
我這次主動給自己倒滿一杯,咕咚咕咚幾口喝完,鼓起勇氣問:“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他眼底攢出了幾分暖意,直接告訴我:“南面一座深山,裡此地六萬裡。”
“這麼遠?那你怎麼跑到雲、雲州來了?”我驚訝追問。
他說:“閒的沒事幹,那天恰好路過,正好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