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間有一片很大的區域是空的。”劉喪看著季燭,指指自己的本子。季燭一看,上面現在已經畫好了一幅整個地穴的平面圖,最中間有一大片空白。

“按照這個設計,這中間應該是一個巨大的祭祀場所。”季燭直起腰看著不遠處的吳峫。

“還要繼續往前嗎?”男人沉穩的聲音傳入吳峫的耳中。

吳峫看著季燭,他季叔在這麼多年之間外表是真的沒有變過,看上去就是個二十幾歲的俊朗青年。彷彿只要他願意,就可以回到小的時候,吳家祖宅的那棵大柳樹下面,季燭躺在躺椅上,自己在一邊跑來跑去。

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曾經。

他知道季燭的時間不多了。就在剛剛他從幻覺裡面恢復過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在吳峫的眼中,季燭的身後糾纏著數以千計的厲鬼。每一個都面容不清,似乎要把季燭生生拖下地獄。枯槁的手指在接觸季燭的身體時飛快燃燒起來變成飛灰。

“我要去。”吳峫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知道季燭會同意的,畢竟他三叔是個一輩子都沒有幾個朋友的人,季燭作為他三叔最好的朋友,絕對不會放著他三叔不管。

“那就去。”季燭看著吳峫,這孩子在這些年和吳三醒越來越像。

偏執,一意孤行。

季燭點點頭,轉身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

吳三醒是真的非常瞭解他這個侄子。

在吳峫的堅持之下,幾個人繼續往前面前行。劉喪在最後面跟著季燭,稍微走的慢了一點就被前面的人握住了手腕。

劉喪被人拉著往前踉蹌了一下。抬起眼睛瞪了季燭一眼。

“這裡有問題,不要離開我太遠,你現在還不能駕馭完整的陰聽。”季燭溫柔地和後面的人解釋。

劉喪這些年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完整的陰聽,不知道這個東西有多麼恐怖。古往今來,所有試圖窺視陰陽秘密的人都會被拖下地獄,死無全屍。

吳峫他們幾個人在前面爬進了一個洞室。季燭停住了腳步,他看見一個飄忽的鬼影在那邊佈滿青苔的牆壁之下一閃不見。

季燭和張啟靈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拉著劉喪往另一邊走去。

“你把我放開,我要去找我偶像。”劉喪現在覺得這人真的是煩死了。總是攔著自己見偶像。

“你以為我在騙你嗎?你當年沒死,不意味著你現在不會死。好好跟著我。”

“不是你這人,總要告訴我你現在要去做什麼吧?”劉喪在後面碎碎叨叨地說。

季燭轉身看著他,微笑著把這人耳邊的鬢髮往後面捋。劉喪有些抗拒地往一邊躲。

“我要去抓鬼。”季燭的聲音之中帶著一些調侃。

他確實是沒有燭芯,一簇沒有燭芯的火卻能燃燒整整一千年,自然有自己的的方法。季燭穿梭於各大墓穴,收集裡面充滿執念的厲鬼作為自己的燃料,依靠這種續命的法子在這世間存活。

“你現在多少歲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劉喪在後面問季燭。

“我是個妖怪。”季燭邊走邊和劉喪說話。

“一隻活了上千年的妖怪。”

“你一千多歲喜歡我,那我之後死了你怎麼辦?”劉喪在後面嘴欠地說。

“嘴這麼貧。”季燭有些寵溺地看著劉喪。

“劉喪,我這麼喜歡你,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劉喪最討厭季燭這種無時無刻的示愛,讓他覺得有種窒息的感覺。心如亂麻,永遠靜不下來。

“不能。”劉喪非常堅決地說。

季燭笑了一聲,聽上去有些落寞。劉喪不知道這人內心這麼脆弱,有些難受的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季燭追著鬼影走到了一扇石門前面,劉喪一直靠著哨子的迴音繼續完善著本子上面的平面圖。幾乎不看前面的路,任由季燭拉著他。突然,前面的季燭一下子停下了。

“怎麼了?”劉喪問了一聲。

還沒有等季燭回答,劉喪看見前面的石門一下子開啟,從裡面衝出瞭如潮水一般的人手貝。他感到面前那人一下子抓緊了自己的手腕。季燭把劉喪往自己後面一拉,右手成劍指舉至身前。明黃色的火苗在他的指尖流動,最後扔到地上的時候就是一堵火牆。還沒等他說話,季燭一個轉身拉著劉喪就跑。

“吳峫他們應該開啟主墓室了。這邊的機關被觸發了。”

季燭帶著劉喪到主墓室的時候恨不得給吳峫兩個大嘴巴子。但是看到這人灰白的眼睛的時候還是強壓著怒火收回了手。

“主殿外面的機關開了,現在正有數以千計的人手貝往這邊衝。你最好趕快想想辦法。”

季燭在眼前的主殿裡面環顧四周,終於在面前的那艘大船之上看見了那個一身青衣的亡魂,那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站在船首看上去非常憂傷。季燭看著面前那艘非常怪異的大船。最後默默走到劉喪的身後,給這人把耳機戴好。

“你幹什麼?”劉喪問季燭。

“一會兒可能會有一點吵。”季燭回答。

季燭聽著那邊的吳峫和胖子嘀嘀咕咕說著啞巴公主是不是七龍珠什麼的。覺得真的是他們這種極其樂觀的心態促使他們能在許多個危險的墓室裡面周旋。

劉喪的耳機其實只能保證他聽到的聲音和正常人一樣。但是每次他被季燭捂住耳朵的時候,他覺得整個世界都離他遠去。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安靜,這種安靜在他有生以來幾乎沒有遇見過。他有些留戀與渴望。

季燭對他是不一樣的,現在就連劉喪都沒有辦法否認這一點。

和他父母不一樣,和張啟靈不一樣。

但是季燭想要的身份,劉喪不肯輕易送給他,他想要一個長久一些的人,儘可能地可以陪他久一些。而不是季燭這種來歷不明意圖不明的人。

他把喜歡看得太鄭重,覺得季燭有些輕佻。

這人活了多少年,不知道和多少人私許終身,自己說不定只是其中的一個。

季燭不知道劉喪在想什麼,只是定定看著船上的青衣亡魂。在劉喪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

看來燃料,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