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上,沈星以五千八百萬拍下了那一條鑲滿珠寶的項鍊,血紅色在燈光的照耀下無比耀眼,閃閃發光的耀眼奪目,是每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又望塵莫及。

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彷彿過幾日那場飯局的成敗就在此註定。

我舉起手機,對著鏡頭說:“遇到難纏的顧客怎麼辦?請看VCR。”

隨後我把手機交給紫蘇,便在鏡頭前開始表演發癲,比誰會發瘋誰不會啊,我表現的栩栩如生,圍觀群眾嚇得差點撥通救護車,以為我要變異了。

紫蘇站了出來,“都別看了,散了吧,”她轉過頭問我,“不過是一場鬧劇,你這又是做什麼?”

我一推鼻子,“要用魔法打敗魔法,這種人就不能慣著,影片就刪了嗎?”

紫蘇手指一滑,“發出去了。”

我原地發出尖銳的吼叫聲:“什麼!?”

她走過來拍了下我的肩膀,用一種極其怪異的語氣說:“這算什麼?火了也能捎帶幫咱們咖啡店宣傳一波,到時候營業額上升了,分成全給你,怎麼樣?”

我氣鼓鼓的雙頰,就差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了,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需要冷靜一下。”

一轉身的功夫,周繁津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

“你怎麼來了?”

“好久不見,你的辭職,讓我感到很意外。”

“這有什麼好意外的,你如果是因為科文恆而來的話,我勸你閉嘴。”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我抽開椅子坐下,眼神示意他也坐下。

“我為什麼會這麼覺得?真是好笑。”

“也對,我對於你來說,與科文恆沒有差別。”

我冷笑,不管周繁津來找我到底有什麼目的,我都不會再給他好臉色。

“知道就好。”

他的反應不大,雙手交叉的放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傾,而我跟他略有不同。

紫蘇端給了周繁津一杯咖啡,笑吟吟的對他說:“喝吧,算我請你的。”

周繁津禮貌道謝,紫蘇看了我一眼確認我情緒穩定並無異樣這才放心離開。

“你直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他嚐了一小口,覺得味道不錯,贊同的點點頭。

“你和科文恆的事我都聽說了,我很佩服你的勇氣,我是個膽小鬼、懦夫,即使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也不敢反抗,倒後來我才發現,應該反抗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出聲打斷他,“那就是我咯?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周繁津苦笑著搖頭,“我沒有這麼想,也不是這個意思,如果那個人是我的話,結局或許會改變,反而得不到好的解決,還會更加糟糕。”

聽她說了這麼多,我還是沒聽懂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繞來繞去的話術,我聽膩了,怎麼一點新穎的東西都沒有?

說來也是奇怪,周繁津何時變得如此隨遇而安了,他不是一直秉承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對待任何事嗎?

如今是怎麼了?遭受挫折了?還是被打壓了?這些都不是改變一個人本性的根本原因吧,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放在他身上不是剛剛好。

我無故發笑,沒有任何緣由的,不是因為周繁津,而是突然想笑罷了。

“怎麼了?”

“沒有,不過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我咳嗽兩聲,止住了笑聲,才不至於讓氣氛變得尷尬。

“我知道,你討厭我,這也是應該的,我此次前來的目的,就是來告別的,過陣子,我就要走了,也對,我原本就不屬於這裡,我該回到我該去的地方了。”

我直言不諱,“逃避不是一個好的辦法,留下來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

周繁津無奈的搖頭,似是看透了,不願再與是是非非纏繞,只求尋一安寧的去處,平靜的過往後半生。

可我非但不會祝福他,反而坐實了他在我心中的固有印象,果然人心是最難琢磨的,也是最不可深究的。

“對不起,沒能幫得上你什麼忙,還給你添了不少堵。說實話,科文恆曾找過我,試圖讓我勸解你回來,但我拒絕了,我知道你一旦決定就不會再回頭,我有事也多麼奢望能夠和你一樣生活在陽光之下,可我做不到,一定很可笑吧。”

周繁津就像下水道的老鼠,窺探著別人的幸福,我動容了,不是因為他的三言兩語,而是他曾經的處境與我相差無幾。

“現在呢?你可以做得到了嗎?”

周繁津對我的反問感到意外,他睜大眼睛疑惑的盯著我看。

他的神色緩和了不少,“謝謝你。”

我一臉的不屑,譏諷的說:“謝我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是,在你們眼裡我不就是這樣的。”

“我並不這麼覺得,你身上散發的萬丈光芒是獨一無二的。”

這還是從周繁津口中第一次聽到誇讚我的話,以前我從未想過有天敵人會轉變成為朋友,可能是被矇蔽了雙眼,以偏概全誤會他了,是敵是友都分不清了。

雖然心裡這麼想,可我嘴上還是不饒人。

“真是難為你了,說這麼多違心的話。”

“看來我這次沒來錯,我們之間的誤會太深,恐怕你已經對我恨之入骨了吧。”

“你錯了,我對你沒什麼深仇大恨,若非要追究的話,倒是你的做法令我心生厭惡,我這一生最容忍不了的就是欺騙,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要再爭論也將毫無意義。”

聊了這麼久,我都有些口渴了,便叫紫蘇再端來一杯咖啡,她還細心的詢問周繁津要不要續杯,不過他婉拒了。

我不自覺的看向窗外,愣了神,回想起那晚的神槐慍,這個笨蛋,想當負心漢也不做的絕情點。

一滴無意識的淚準確無誤的掉落在咖啡之中,瞬間濺起水花來,我這才慢吞吞的回過神。

“你沒事吧?”

“沈槐慍是不是快死了?”

“為什麼這麼問?這個我也不清楚,科文恆應該知道,我也可以問問他。”

“不用了,他來找過我,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何苦再折磨自己一次呢。”

我已經笑不出來了,畢竟都流眼淚了,該說的都說了,他也看到了,我也就不用再費心解釋了。

“我知道了,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的,放心好了。”

“會不會發生,我都不在意了,順其自然吧。”

我平淡的看向周繁津,他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咖啡的錢放在桌子上,便離開了。

紫蘇走過來拿起錢,數了數,“他付的錢,夠買兩杯咖啡還綽綽有餘。”

“是嘛,我還以為他會白嫖。”

“一杯咖啡而已,我還是請得起的,你很討厭他嗎?”

我又回到櫃檯裡,“我並不討厭他,我只是沒料到他會威脅我,雖然他沒得逞,但我還是耿耿於懷。”

紫蘇拉開收銀臺的抽屜,把零錢放了進去,順勢坐在了我身旁。

“是這樣啊,”她若有所思,“那現在呢?”

我想了想,說:“不討厭也不喜歡,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是躲在角落裡的‘我’。”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就按你剛剛的態度來看,你應該早就原諒他了。”

其實,站在周繁津的角度去想,或許現下的選擇是最好的了,他跟我一樣,別無他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我們不應該去責怪別人在自己看來不正確的選擇。

難道不是嗎?

人遇到問題,總會為自己找尋最佳退路,即使沒有,能讓自己少受點罪就儘量避免。

一味地批判是不對的,人生沒有固定答案,應該是百花齊放,在各自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而不是用自己那所謂的“知識”去隨意評價、貶低一個人,來謀求自己的社會地位,那樣是不對的。

別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走出禁錮住自己思想的羊圈,去感受不同的事物,即使無法理解,那也要做到尊重他人選擇。

我想他也是被逼到了絕路了吧,也許是找到了可以不用葬送自己後半生的契機。

紫蘇輕輕推了我一下,我腦袋一片空白,晃晃悠悠的站不住腳。

“你怎麼了?”

“你說的也對,只是我嘴硬不願意承認。”

一聲聲劇烈的咳嗽聲在醫院的走廊裡迴盪,唐蝶手裡拿著自己的檢查單子止不住的顫抖,幾分鐘之前,她被確診了白血病,活不久了。

下一秒幾滴鼻血順著虎口滴落到紙上,她下意識用手去擦,卻越抹越髒。

這是她不願意接受的現實,這才過去多久,厄運便急不可耐的找上門來,她怎麼會甘心。

唐蝶邊走邊撕碎手裡的檢查報告,一個月的時間又怎樣?也算是留給她足夠的時間去好好告別這個世界,總比明天就死要好得多吧。

她不屑的眼神,微微勾起的一側唇角,無不在嘲笑疾病想給自己帶來的恐懼,怕是不可能的了,畢竟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

唐蝶拖著沉重的行李箱離開了學校,計程車上她撥通了紫蘇的電話。

“小蝶,是放假了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紫蘇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她再也控制不住,猛的掉眼淚。

唐蝶捏緊手機,若無其事的說:“最近沒怎麼休息好,身體不舒服,我跟老師請了一個月的病假,剛好我也好久沒有見到景芝姐姐了。”

“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好端端的怎麼就生病了?”

“不是什麼大病,小毛病而已。”

紫蘇叫住我,我正在擦桌子的手停住了,回頭望過去。

“怎麼了?”

“唐蝶的電話。”

“啊?她放假了是嗎?”

“不是......”

看著紫蘇猶豫不決的樣子,我心中很是疑惑。我放下抹布,走了過去,接過她手裡的手機。

“小蝶,發生什麼事了?”

“一點小毛病而已,紫蘇姐姐又大驚小怪了,我馬上就到家了,待會就過去找你們,我在學校裡待著好無聊,一直就想著能儘快見到你。”

“好,路上小心。”

電話結束通話,我一臉的惆悵,在心裡連連唉聲嘆氣,喃喃自語的說著:“希望只是小病......”

紫蘇上前安撫我,“別多心了,都快兩個月沒見了,說不定是小蝶隨意編了個理由想回來陪你呢。”

一開始擔心的人卻開始勸解起了我,我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雲裡霧裡的。

我強顏歡笑,但願如此吧,我又回去擦還沒有擦完剩下的桌子。

紫蘇看著我還是垂頭喪氣的模樣,一把奪過我手裡的抹布,丟在地上,我沒說話,只是默默的彎腰蹲下身去撿。

可紫蘇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跟我作對,若我不再大吐苦水,她勢必是要比我先瘋了。

她一腳踢的老遠,“不要了,換新的。”

可我不聽,執拗的還是要去把它撿起來。

“你還在想他嗎?”

“我不知道你說的他是誰。”

“沈槐慍?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越來越不瞭解你了。”

淚水噴湧而出,我撿回了被紫蘇踢開的抹布,或許那在我眼裡根本就不是一塊普通的抹布,而是我迷失的愛,被困在過去的我。

困住我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我自己。

這些天以來,我一直故作堅強,其實內心早已千瘡百孔,我只是找不到發洩口,也不忍心將自己崩潰的情緒帶入到別人身上,從而影響到別人的心情。

所以我就一直忍著不說出來,直到時間慢慢淡忘了這件事。

“別擔心我,”我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會有事的,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相信我。”

我已經耗光了我所有的運氣才支撐我走到現在,我怎麼會輕而易舉的就去摧毀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