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的休養,皇太極意識已經清醒過來。昏迷這幾日也都是喝著些肉湯,參湯滋補身體。這遼東大山雖說是比不上江南的水天一色、山清水秀,倒也是物產豐富,充滿靈氣,尤其是盛產人參,這也算皇太極命不該絕,只不過可苦了李智,這幾天一直上山為皇太極找這些滋補的東西,人參是可遇不可求,但這肉湯可是實實在在的費些心思,好在這山上還有些野兔、狍子。著實是把李智累個夠嗆。

皇太極睜開眼看到眼前的一切確實有些陌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獵戶大叔,當時在集市一面之緣,獵戶大叔也是站在人群之中,皇太極自然是隻是感覺眼熟,也是實在想不起來。

皇太極也是沒注意到身上包紮的傷口,就想著下床,找到自己的馬,返回赫圖阿拉,也不知是耽擱了多少時日,心裡也是著急。

“好漢經不住三泡稀,鐵打的漢子也怕疼。”這一動應該是傷口崩開了,這久經沙場的漢子也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院子裡的獵戶大叔也是聽到了動靜,慌忙進屋看個究竟。

“大兄弟,你醒啦,這可真是福大命大,年輕人到底是精壯,要是換成我這個老頭子,受了這份傷,估計早就去閻王那報到了!”

這邊皇太極還在疑惑,這人是誰?就聽見獵戶大叔喊道;“李兄弟,你這位朋友醒了!”

“李兄弟!?”這個人是誰。

這時李智聽到動靜,走進屋來。

“皇太極老兄,你總算是醒了,這幾天可累壞我了,你老兄在這躺著是舒服,兄弟我可天天上山給你打些野物補身體。不光這些,為了給你治傷可是連我的老婆本都花光了。”

聽李智這麼一說,皇太極腦子轉的飛快,也就明白了大概,眼前這人不正是前幾日在集市上認識的李智兄弟嗎,此刻還是有些頭疼,強忍著回憶起來,那日中伏突圍後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想必是李智救了自己。

便說道;“李兄弟說笑了,你我都不是俗人,談那些身外之物豈不是生分,等兄弟我回到老營,定當是派人送份大禮報答這救命之恩。”

李智答道;“老兄,兄弟也是開個玩笑,人生在世要緊的是痛快,何必拘泥於那些身外之物,我要是為了討些賞銀斷是不能救你,想的只是認下你這個朋友而已。”

這時獵戶大叔媳婦正好端著李智從山上打的山雞,做的雞湯。這山上土生土長的野物,不說是吸收了天地精華,倒是實實在在的純天然野生,味道自然是鮮活。

進屋說道;“快快快、趁熱喝,這幾天也多虧李兄弟上山,打這些野物,指望著俺老頭子那把老骨頭,大兄弟怕是要多養些時日了。”

獵戶大叔說道;“你這老婆子嘴上不饒人,真是不念我一點好啊。”

哈哈哈……一片爽朗輕鬆的笑聲傳出茅草屋。

李智、皇太極獵戶夫妻都大聲笑著。

沒有權力中心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也沒有戰場廝殺的驚心動魄,有的只是好友兩三,青山綠水。也是難得清淨,心曠神怡。

這佟養性自從探得皇太極“中伏而亡“的訊息,一點都不敢耽擱馬不停蹄的趕回後金老營赫圖阿拉。

這佟養性本就是一個商人,權衡利弊也是玩的明白,先去稟報了大貝勒代善,並沒有先去拜見努爾哈赤。

因為佟養性雖然是打探到皇太極中伏,但是屍體確實實實在在的沒有找到,僅僅是聽到一個明軍百戶的小道訊息,真實性還有待商榷。

而如果此時把這個還沒有確認的訊息報告給努爾哈赤,甭想著撈個一官半職,搞不好被扣上個謊報軍情,腦袋都得跟著搬家。方圓幾百裡再想著在明軍眼皮子底下找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白費勁。

沒辦法嗎?有!那就是去找代善。

因為代善是皇太極中伏的第一責任人,皇太極確實是中了伏擊,只不過人沒找到,生死未明。如果貿然的報告這個訊息,必然會引起後金內部的震動,而作為行動指揮者的代善,地位也會被動搖。

儘管努爾哈赤此刻身為大汗,但此時後金的權力結構的雛形就是以四大貝勒和五大臣為首的貴族代表共同執政。

長子儲英被幽禁處死後,雖說後金還處於半漁獵半封建化階段,沒有完全封建化,更不像傳統的漢家中原王朝那樣,深受儒家文化影響,講究宗法制中的立嫡立長,但是此時身為四大貝勒之首的代善已經成為名義上的第一汗位繼承人,自然是不想多生事端,威脅自己的地位。

撫順之戰後,努爾哈赤命令代善和皇太極殿後,兩人同為四大貝勒之一,如果此時皇太極莫名其妙的死去,定然會引起旁人非議,顯然這個局面也不是代善想看到的。

失蹤比死亡更有價值。更何況就算是死亡,確實也沒有找到屍體。

對於代善和佟養性來說,二人都希望的結果便是失蹤。

兩人一拍即合,為了各自的利益,那麼皇太極就是失蹤。

佟養性這個商人,打的是一手好算盤。既保住了自己的命,又抱上了代善的大腿。

下的是一手好棋。

二人便一同來到了努爾哈赤的大帳。

“父汗,這佟養性已經得到訊息,八弟應該是受到了明軍伏擊,只是並未打聽到八弟的其他訊息,兒臣不敢妄下結論,一切還望父汗斟酌!”

努爾哈赤望著佟養性問道;“何人伏擊?可有訊息。”

“小人打聽到四貝勒應該是被從清河堡趕來增援撫順的明軍伏擊。”

努爾哈赤拍案而起說道;“血債血償,無論我兒生還與否,清河堡的明軍斷是脫不了干係,傳我命令,不日發兵清河!”

此時還在獵戶家裡的皇太極並不知道後金即將攻打清河,一晃皇太極已經在這小地方待了將近一個月,好在都是些皮外傷,這一個月皇太極恢復的挺好,現在基本上能下床走路,偶爾還騎馬,這幾日也是自在。

這一日,皇太極和李智一起騎馬,停在一處高岡之上,望著眼前這大好河山,自然也是心潮澎湃。

皇太極對李智說道;“李兄弟,看這錦繡山河,看你也是相貌堂堂,不是凡夫俗子,今日何不結為異姓兄弟,聯手做出一番大事!”

“兄弟我本就四海為家,漂浮不定,並無大志,承蒙閣下不棄,那我就認下你這個兄長了。”

二人便下馬結拜,天地做證,折箭代香。

黃天在上,后土為證,今日我皇太極,我李智,結為異姓兄弟,榮辱共享,生死與共!

二人起身,擊掌為誓。

皇太極說道;“兄弟,哪年生人,我自認為比你年長几歲,虛晃二十五載,姑且就做個大哥了。”

“兄弟今年一十八歲,年幼幾歲,那麼就叫一 聲大哥了”

“大哥”

“二弟”

哈哈哈哈……

李智說道;“大哥,他日你必成大器,不過他日你若成了大事,還望你以民為本,體恤百姓疾苦”

“二弟,何出此言?”

“在我生長的故鄉,有那麼一句話,民為邦本,人人平等,在這怕是做不到了。不過中原儒家孟子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得人心者得天下啊!”

“為兄謹自當記在心!二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以你的才華,何不投靠我大金,想必會有一番作為。”

“多謝大哥好意,兄弟自由散漫慣了,倒是受不了那份拘束。”

……

此時距離撫順之戰已經差不多一個月,努爾哈赤還在觀望明廷的態度,然而此時北京城內六部九卿甚至是萬曆皇帝,都認為後金不足為慮,並沒有足夠重視遼東問題,畢竟在整個大明帝國長達兩千公里的長城沿線,被蒙古和女真偷襲攻佔也是時有的事。

自明太祖朱元璋破大都、逐北元,還是明成祖朱棣五徵漠北,到後來的明英宗“土木堡之變”,被俘於瓦剌也先,明武宗朱厚照“應州大捷“對陣韃靼小王子,嘉靖朱厚熜時期的“庚戌之變”,韃靼俺達進攻北京。大明立國二百年面對的主要威脅一直都是北部的蒙古部落,蒙古每隔幾十年就會就會誕生一位特別能打的蒙古汗王。

明朝的九邊重鎮有八個是設立在長城北線,只有一個遼東鎮設立在遼東。

而明朝對女真的戰爭中,唯一能拿上臺面討論的(實在是女真太拉跨,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也只有一個明憲宗朱見深時期的“成化犁庭“。努爾哈赤的五世祖,時任建州右衛首領的董山被殺。此後,近百年時間,遼東女真族各部再不敢挑釁明朝廷。

這就形成了一種錯覺,女真跳樑小醜、不足為慮,真正的威脅來自西北的蒙古。

從中央的六部、三達司、二十四衙門、各科、道。以及遼東巡撫、薊遼總督都沒有認識到女真的威脅。

都認為撫順之戰,只不過是一次僥倖成功的偷襲。全遼震動也就像“三分鐘熱度”,慢慢的從大明帝國散去。

只是重新啟用廢臣楊鎬經略遼東,原遼東巡撫李維翰、薊遼總督汪可受仍居原職,戴罪立功。調山東、保定、天津各部明軍增援遼東,補發所欠軍餉二十五萬。

遼東問題並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明廷在調兵遣將,努爾哈赤也沒有閒著。派兵試探性的騷擾了明軍數次,距離撫順之戰一個月後的五月十七日,派兵襲擊了撫順鐵嶺之間的三岔堡等地。

而皇太極就在此地。

已經恢復個大概得皇太極,在告別了李智後,騎馬返回赫圖阿拉。正好碰到前來劫掠的後金騎兵,後金兵大肆劫掠後正好碰到皇太極,自然也是識得這四貝勒,立即下馬恭迎。

只見皇太極一個馬鞭抽在劫掠的後金兵上,說道;“誰讓你們來的?趕緊送回去,我後金起兵,難道就是讓你們燒殺劫掠的嗎?”

後金兵也是驚愕,不知這四貝勒是抽了什麼風?我後金不是一直都是劫掠嗎?自大汗起兵以來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啊。

後金兵灰溜溜的把劫掠而來的贓物又送了回去,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啊。

皇太極記住了李智的那句話,得人心者得天下。他已經不滿足於劫掠小老百姓,他要的是整個天下。

皇太極跟著這隊後金兵返回了赫圖阿拉。

皇太極的歸來讓努爾哈赤大喜過望,本就打著為皇太極報仇的旗號,準備進攻明軍清河堡,軍令已發,又怎能撤回?

努爾哈赤依舊釋出了攻打清河堡的命令,為了打通後金進出明地的通道鵜鶘關。

清河堡本來有參將儲世賢率領的戍卒五千二百人,因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必為兵家必爭之地。明軍又特派遊擊張沛領兵三千支援。

努爾哈赤來到清河堡城下,派李永芳勸降。

還沒等李永芳言語,儲世賢便命人放箭,並且明確表示不會相見。並派人在城牆上大喊;“李永芳,你我各為其主,不必多言,要打便打就是。”儲世賢也是有一戰的資本,此時這個小堡可是有明軍近萬人,只要堅持數日,必定會等來援軍,何必去投降,留下一世汙名。

李永芳也是灰頭土臉,儲世賢也是一點面子沒給。早就派人出城去遼陽向新任遼東經略楊鎬求援,楊鎬急命各部明軍前往支援。

努爾哈赤眼見勸降無用,旋即命令發起進攻。

清河堡位於一座小山之上,地勢險要,只有東門之外是一片窪地。後金兵衝上來就是活靶子,八進八退死傷無數,連續攻打十天仍舊是無法攻破。

努爾哈赤大怒,親自督戰,拔劍在地上畫一直線,說道;“退回此線者,立斬!”

有了上次攻打撫順的經驗,努爾哈赤又命人做了些大木板,讓後金兵頂著前行,到城下挖掘城牆,幾個時辰後城牆被挖塌,明軍開始不支,後金兵突入城內跟明軍展開巷戰。

而城外增援明軍卻裹足不前,隔岸觀火,只有曖陽堡趕來的參將賀世賢突入後金兵後軍,斬殺幾百人,見清河城破,也率部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