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和獵戶大叔走到戰馬身旁,看著戰馬上鎏金馬鞍,就感覺到這馬的主人不是一般人。
四處打量才發現旁邊草叢裡還臥著一個人,只見這人面部朝下,雙腿有些彎曲,身著的棉製布甲遍是血汙,趴在草叢一點動靜也沒有。
山裡人倒是生的樸實,也沒多想,就想著先救人。獵戶大叔便招呼著李智救人。
“李兄弟,趕緊看看還有沒有氣!”
李智過去扶起來,探了探鼻息。
“還有氣,大叔,不過看這情形,應該是深受重傷,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聽著李智的回應,看著扶起的人。獵戶大叔驚訝的說道;“李兄弟,我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啊!感覺從哪裡見過?我這腦子是一團漿糊,竟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聽過獵戶大叔的話後,李智才仔細打量起來,剛才光想著救人倒是沒注意這人的相貌。現在重新審視後不免有些驚訝,儘管這人滿臉血汙,但也能看出個大致輪廓。
眼前也沒有什麼稱手的東西,李智便用袖口擦了擦這人的臉龐,這下便看的真切了,不免發出驚呼!這人不是別人,不是前幾日在三岔堡集市上碰到的皇太極嗎!
李智心想著這老兄,放著好好的女真四貝勒不做,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還被人傷成這樣?要解開這個疑問,看來得先救活這老哥啊!
這個正史上可沒寫,原來我還是皇太極的救命恩人啊!
李智便回頭對獵戶大叔說道;“大叔,您倒是好記性,這人不是前幾天在三岔兒堡,碰到的女真頭領嗎?您和他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我倒是和他在集市上茶樓上一塊吃酒喝過茶。”
獵戶大叔一拍腦袋說道;“對對對,李兄弟,你這一說還真是他,你看我這記性,我說怎麼看著眼熟呢。我看這位兄弟,怕是遇到仇家了吧!也就吊著口氣了吧,要緊的是先救命啊!”
“大叔,您說的倒是,我看他還穿著盔甲,又是女真人,怕是大堡裡的郎中不敢醫治,附近有沒有其他小寨子名聲不錯的郎中?”
獵戶大叔吞吞吐吐的說道;“有倒是有,不過我聽說診金卻是高的嚇人,只怕是……”
李智也看出了大叔的神情,略帶戲謔的說道;“大叔,這不正好,上次集市相遇我便看出來這兄弟也是位不差錢的主,看這情形就算是沒帶錢,這老兄不是還有匹馬嗎?就這鑲金的馬鞍也能換些碎銀,救他一命,這老兄怎麼也該出點辛苦費不是!”
“哈哈哈,李兄弟真是快人快語啊……”
李智倒也利索,一個用力便把皇太極架到了馬背上,脫下大皮外套蓋在皇太極身上,遮住了身上的鎧甲。
“老兄,就看你身上這副鎧甲,也沒幾個人敢救你,生死由命,全看你自己造化了。”
不多時便找到了,獵戶大叔所說的郎中。
鄉野地方自然也是比不上大地方,不過倒是依山傍水,結茅築圃,花竹森然。郎中家門口是個木頭拼湊的小門,也沒有門鎖。
李智推門喊道;“有人嗎?郎中在家嗎?”
茅屋內走出一位郎中模樣的中年大叔,說道;“這位小兄弟,在下便是,不知所為何事啊?”
李智上前說道;“先生,受累移步門外,我這裡有位兄弟受了重傷,怕是命不久矣,還望先生救命!”
醫者仁心,郎中也不含糊,快步走出門外,扒開蓋在皇太極身上的皮衣,看到了下面的鎧甲,便皺了下眉頭,當看到皇太極頭下的金錢鼠辮,心裡也明白了個大概。
說道;“小兄弟,恕我直言,在下才疏學淺,不能相救。”
李智自然是察言觀色,感覺出了郎中的猶豫。
說道;“先生有話直說,在下鄉野匹夫倒也沒有太多講究。”
“小兄弟,眼下邊境多事,韃子屢犯邊塞,我也是做些餬口營生,官府明令禁止跟韃子私開貿易,更何況是救治韃子,只怕是多生事端,性命不保。”
“先生聽我一言,老話說的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先生就當積德行善了吧,我看這日頭,我來的路上也沒碰到幾個人,更何況我還用衣服遮蓋住了,不會有人知道,我和這兄弟有過一面之緣,這老兄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還望先生救命,生逢亂世在下也只能多給些酬金,還望先生三思!先生只管救命,其他療養之事就不勞煩了。小弟先行謝過了!”
郎中雙手緊握,皺了皺眉頭。
“嗯,那好吧!趕緊把人抬到屋裡來吧!”
李智便和獵戶大叔把皇太極抬到屋中,郎中脫掉了皇太極的鎧甲,便露出了裡面的刀傷,再脫掉貼身的裡衣,看這傷口明顯是被火銃所傷,李智心裡也是大概明瞭。
因為放眼整個遼東,擁有火器部隊的只有大明邊軍。自然是不用多想,肯定是後金部隊與明軍發生了衝突,只是訊息閉塞,還沒傳到這深山之中。
郎中在屋中生起火盆,上面架著大鍋,鍋裡的水咕咕作響,郎中用毛巾泡過熱水後,擰乾擦拭掉血汙。再把小刀用火烤過之後,取出了皇太極體內的彈丸,處理了傷口,並且做了包紮。順帶找了件乾淨衣服給皇太極換上。
郎中做完這些已經是忙的滿頭大汗,也顧不得再找條幹淨毛巾,用袖口擦了下額頭滲出的汗珠。
回頭對李智說道;“都是些皮外傷,還好沒傷到筋骨,要不了命,只不過這一路顛簸,看來是失血過多,所以人還沒醒,人是肯定要休養些時日,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
李智抱拳行禮說道;“多謝,先生了!這是我隨身帶的銀兩,也沒個多少,權當個心意,我們也不便多做打擾,就帶著我這位兄弟回家療養吧!”
說著離智便從腰間口袋中拿出這些天,打獵所賺的碎銀,遞給了郎中。
郎中也是個識文斷字之人,倒也是通情理,還想推脫,看到李智如此堅決,也是不便多說些什麼了。
“那好吧!小兄弟,那我就收下了。我再開些調理的藥,你也一併帶回去吧!我看這位兄弟怕是受不了顛簸,正好後院還有個許久未用的板車,也一併送給你吧。”
“多謝,先生了!”
李智收拾一番,把板車套在馬上,還把戰馬上的馬鞍墊還有鎏金的馬鐙也拿下來放在包袱裡,還找了個頭巾把皇太極的辮子包裹起來。畢竟這幅行頭實在太過扎眼,走在路上,人多眼雜,就算不被搶了,只怕也少不了閒言碎語,落人口舌。
收拾妥當,便架著馬,帶著獵戶大叔趕路回家。
後金老營赫圖阿拉
這邊被努爾哈赤用來殿後的一萬女真騎兵,早就在代善帶領下安全返回,卻是久久不見皇太極的身影。頓時就心裡一驚感覺情況不妙,便派出幾隊探子喬裝打扮成來撫順經商的商人模樣,返回撫順附近四處打探訊息。
此時努爾哈赤正在開慶功大會。餘光瞥見一下人神色慌張來報。
“大汗,大貝勒代善著小人來報,四貝勒至今未歸!已經派出探子打探,不過現在還未收到訊息。”
“什麼?!”
努爾哈赤怒目圓睜,癱坐在椅子上。在旁服侍的下人慌忙上前攙扶。
慶功宴上的後金將士依舊在推杯換盞,只有靠近努爾哈赤的左右兩側發覺出異樣。
後金五大臣之一的費英東在撫順之戰記首功,所以被安排在努爾哈赤身邊就坐,雖然作戰勇猛,人稱“萬人敵”,倒也不是無謀匹夫。離的最近也是察覺出努爾哈赤的異常,招呼報信的下人便也知道其中原委。
扶著努爾哈赤往後堂走去,回來後說道;“大汗不勝酒力,到後堂稍作休息。爾等放心大膽吃酒便是。”
努爾哈赤在後堂休息片刻,才緩過神來,彷彿眼前這勝利的喜悅熱鬧喧囂都跟他無關。
心裡想著,難道這真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剛獲小勝,就損失我一個兒子!
說道;“快招代善來見我!”
代善不一會便火急火燎的趕來,一入後堂便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父汗,都是兒臣的過錯,兒臣悔不該讓八弟一人再回去抓那幾個不聽號令的小兵。如若八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日我怎麼面對已故的大妃娘娘啊!”
這裡的大妃便是皇太極生母葉赫那拉孟古哲哲,生前位居大妃,於萬曆三十一年病逝。
努爾哈赤此時已經起兵三十餘年,前半生都像是長在了馬背上,自然對戎馬之事最為了解,心裡盤算著就算是從撫順城到赫圖阿拉也不過兩百里路,騎馬才不過四五個時辰。
問道;“你八弟沒有訊息多長時間了?”
代善邊哭邊說道;
“自兒臣返回老營後,已經半天了,從兒臣和八弟分別的時間,看這路程,八弟早該在三個時辰前就應該到了,並且跟隨八弟同去的十幾個親兵也沒有訊息,怕是遇到不測了。”
努爾哈赤畢竟老成,三十年戎馬生涯早就成了人精。此時來龍去脈也點解個大概,反倒是不急了。
緩緩說道;“不急,你不是還沒有確切的訊息嗎?派出去的探子也沒有個結果。我大金破撫順城,不是俘獲不少明國商販嗎?前幾日還派回去幾個嚮明國邊官遞交了我大金“七大恨”文書,也不妨再派出幾個,去打探訊息。”
費英東此時已經又回到後堂,上前說道;“大汗,我大軍破撫順城後,有一撫順客商名叫佟養性,本為我女真佟佳氏人,後入明國經商定居,今有意投誠,何不讓此人前往明地打探訊息。”
“所言極是此計甚妙,著緊要的辦吧,此事先不要聲張,等得到確切訊息後再做打算。”
在代善和費英東的安排下,佟養性被派到撫順城附近打探訊息。
佟養性自然是不敢耽擱,祖輩都已經來明朝多少年了,自然也是一副標準的漢人裝扮模樣,連打扮都省了。本就是個精明商人,乾的也是在邊境倒賣物資刀口舔血虎口奪食的勾當,秉持著有奶便是孃的原則,自然是想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在努爾哈赤面前表現一番,多撈些好處,差事辦的是格外上心。
等趕到撫順城的時候也正好碰上,從各地徵調的明軍援兵正在重新修砌撫順城牆。
佟養性本就是個商人,自然是不差錢,更是把左右逢源的交際能力發揮的淋漓盡致。
見到一小頭目,應該是個百戶長,上前搭訕道;“將軍,小人聽聞韃子幾日前偷襲我邊塞,可有此事啊?”
這聲將軍叫的小頭目心裡也是舒坦,看佟養性這幅打扮,就知道是個客商,自然心裡盤算著撈些油水。
對於一個行走的錢袋子誰能拒絕?
百戶長一把摟住佟養性把他拉到個僻靜地方,說道;“來來,老兄借一步說話,我看老兄你也是走南闖北,兄弟我也是有話直說了,韃子這次鬧的動靜有點大,聽上面說是連我們大明朝的皇帝都驚動了,只怕是要有禍事,要打大仗了,你們這些商人還是趕緊回關內避一避吧!”
佟養性本就是一個奸商,也看出了這頭領的心思,這貨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傢伙。心裡盤算著,那這就好辦了,我還怕你是個油鹽不進的“青天大老爺”,這種老兵油子自然是沒少見,把這頭領的心理是看了個通透。直接在懷裡掏出兩個兩條“大黃魚”,交給了小頭領。
說道;“將軍,實不相瞞,在下此次前來,也是受人之託。我本就是個討生活的商販,自然不敢妄議國家大事,不巧的是前幾日往邊塞外倒騰些貨物,掙些散碎銀兩,正好有一老友,他的兒子在前幾天與我明軍交戰中失蹤,讓我幫忙打聽一下,都是些小老百姓,只知道聽從軍令,實在也是身不由己,無意冒犯我大明啊。”
這頭領拿人手短,自然也是不好意思過分推脫,嘴上說著不要,手可是“實誠”,四處張望一番,確認沒人看到便揣到了自己懷裡。
說道;“你看,你看,老兄你這不是見外了不是。我當是什麼大事,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真知道,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只是……”
佟養性立馬就兩眼放光,但這頭領也是實在喂不飽,也看出了佟養性的著急,還想著再多要些好處,說起話來便有些吞吞吐吐。
佟養性確實是下了血本,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又掏出兩條“大黃魚”塞到頭領的懷裡,說道;“出門的急,沒帶太多銀兩,這兩根金條就當請將軍還有弟兄們喝酒吧!”
眼看實在是再沒有油水可撈,這才如實道來。
“我前幾日倒是聽說,有一隊從清河堡來撫順支援的官軍,在三岔兒堡附近,伏擊了韃子十幾個人,其中還有個小頭目,聽說好像還是個韃子官呢,不過好像是全被砍了,丟了腦袋,被拿去邀功請賞了。”
佟養性慌忙問道;“正如將軍所說,只怕是我這老友的兒子是凶多吉少了。”
“應該是,我聽說是沒有活口。哎哎——偷什麼懶,老子的馬鞭可不長眼,耽誤了朝廷的工期,拿你們去治罪。”
小頭目揮舞著馬鞭對修城民夫說道。
佟養性已經得到了答案,想著趕緊回去報告努爾哈赤。便說道;“將軍公務在身,小弟也不叨擾了。”
小頭目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
“老兄,你看你看,收了這麼重的禮,怎麼也要請你喝酒,不過你看我確實是公務在身,那麼就不送了。”
“那改日吧將軍,小弟告辭。”
“那改日一定一定哈”。
出了撫順城明軍的視線,佟養性便上馬疾馳回後金老營赫圖阿拉。
而此時皇太極正在三岔兒堡附近的小寨子裡休養,山裡倒也不缺補身體的東西,經過幾天的調理,身體也大有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