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聽來的鬼話?你二哥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

聶如煙笑了,笑得很動人,她如今一顰一笑,都是千錘百煉過的,半點差錯都不會有。

“二哥他……”

聶楠亭的確刀子嘴,但他說的,未必是假話,聶芙妘唯一能確定的親人,就是生她養她的顧姨娘。

“他很好,你不必擔心,倒是你,從小就……算了,不提也罷。我知道你還記恨咱們對付你的溪兒,但是你要想清楚,如果真要對付你,我們為何不直接殺了你,而是單單隻想讓你流產呢?”

聶如煙言盡於此,抬腳走人。

如她所料,聶芙妘叫住了她。

“不管你們想謀劃什麼,伏國已不復存在,霍晉也不是你們能對付的。”

聶芙妘的話,聶如煙不喜歡聽,所以抬腳走人了。

等她走後,聶芙妘看到桌面上有一疊銀票,足足五千兩。

這是給她的跑路費?

聶芙妘沒有拒絕的想法,她的確需要盤纏。

或許私心裡,她也不想同二哥斷絕關係。

霍晉和沈氏千金的婚期就在下個月,看似倉促,其實已經拖了很久。

聶芙妘必須儘快離開,她糾結了許久,還是決定把溪兒留下,一是不想讓溪兒過上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二是溫老太醫手裡的良藥,足以讓溪兒平安成長。

霍晉收到訊息時,怒氣衝衝地趕到城西的宅子,她留了信,信上說那顆美膚丸是送他的新婚禮物,希望他別嫌棄。

還有一句,是囑託他照顧好溪兒,溫家給的丹藥,一日服三次,直到孩子滿週歲為止。

至於聶芙妘去向何處,投奔何人,她隻字未提。

霍晉的人找到聶如煙時,她笑了,輕描淡寫地道:“顧姨娘對聶芙妘的教誨,她是四爺不敢忘的,那就是: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來人還要再問,她就冷了臉,“非要我說,那就是我妹妹不喜歡你家將軍,最重要的是,她從小就有心上人,來人,送客。”

聶如煙不打算再說下去,就是霍晉本人來了,她也沒有別的可以告訴他。

聶芙妘能去哪兒,就讓霍晉自己猜吧,反正她也沒告訴自己這個嫡親的姐姐。

聶楠亭也沒收到訊息,心裡不好受,夜裡喝了不少酒,聶如煙來見他時,陰陽怪氣了幾句,差點讓聶楠亭暴走。

“你不會當真以為她不姓聶,就可以……”

“你在胡說什麼?”

聶楠亭差點抬手給她一巴掌。

聶如煙笑得花枝亂顫,“起初我還只是猜測,如今,倒是確定了,二哥,你魔怔了。”

聶楠亭酒醒了幾分,神色沉沉地看著她,“我看你是青樓待久了,腦子裡盡是些腌臢的想法。”

“是呀,讓自己嫡親的妹妹被千人騎萬人枕,而那卑賤的庶妹,卻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

“聶如煙!”聶楠亭心頭像被刀絞一般疼痛,“如煙,別再說了,好嗎?”

聶如煙哭了,哭得肝腸寸斷。

聶楠亭輕輕攬住她,“二哥錯了,你打我吧。”

聶芙妘狠狠捶他幾下,才擦乾眼淚,決絕離開。

聶楠亭目送她離去,心裡難受得想死。

他不知道的是,聶如煙是故意那樣說的,她一點也不難過,只是嫌棄,嫌棄愚蠢頑固的二哥,嫌棄廢物一樣的庶妹。

她也妒忌,妒忌她總能得到偏愛,就連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都願意將她這個禍害養在身邊。

只有大哥和自己,才是聶家的兒女,才是爹爹的驕傲。

聶如煙昂首挺胸地回到如煙閣,姍姍來遲的她,已經有無數俊男才子在等候,當中還有皇室子弟,她已經見慣了他們人前人後兩個模樣的嘴臉。

愛而不得,才是最高境界的迷惑,聶如煙深諳此道,但是今晚,她必須現身給國舅爺。

高貴不可侵犯的冰山美人兒就在眼前,國舅爺忍著快要從嘴裡流出的哈喇子,少不得要說上幾句肺腑之言,再吟詩一首,以表心意。

聶如煙是個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才女,她和那些以色侍人的煙花女子不同,身上有股子貴氣,又不乏妖媚,還有一絲絲神秘。

國舅爺來了無數回,終於能夠一親芳澤,差點激動得當場昏厥,聶如煙眼底劃過一絲不屑,臉上卻是帶著幾分惶恐。

“如煙第一次……伺候不周的地方,望大人見諒。”

這話簡直比方才那半刻鐘還要叫國舅爺受用,連忙摟著佳人,說幾句掏心窩子的體己話。

聶如煙知道,又一個男人已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聶芙妘是藉著在成衣鋪子試衣的空檔跑掉的,接下來她一刻也未曾停留,七拐八繞,出了城才鬆了一口氣。

霍晉的人找不到她,連樣貌相似的都沒有,不怪那張人皮面具,而是聶芙妘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想辦法換身衣服。

至於那傾城的容顏,她也抹了灰色的粉,如今的她,就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婦人。

身上的粗布麻衣是她“借來”的,在那處人家留了銀兩,所以也不算是偷。

說起來還要感謝秦舒澤,他家的脂粉鋪子裡頭竟然有灰色和黑色的粉底,可真神奇!

聶芙妘還給自己描了個粗眉,眼底也有一抹煙青色,好像睡眠不足的模樣。

她走了許久,又租來一輛馬車,車伕挺壯實,看著就是不好惹的,但一身正氣,很是可靠。這才往伏國的方向去。

“小娘子,前方就是伏國了。”

趕了幾日路,車伕風塵僕僕,眼底卻有一絲光亮,完成任務了。

“多謝大哥。”

聶芙妘付了剩下的銀錢,看到前方不遠處負手而立的男子。

“二哥?”

沒想到她還是沒能逃過聶楠亭的法眼。

“我等你很久了。”

聶楠亭轉身,笑容一如從前,無奈而寵溺。

“那車伕是你的人?”

聶芙妘原本還有些沾沾自喜,現在心情卻不怎麼地。

“巧了不是,妹妹進的是我的車行,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家看看。”

聶芙妘不想反駁,只問:“二哥也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