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田四木正與小販爭執得面紅耳赤,原因是小販狗眼看人低,說他買不起還嫌三嫌四。

溫青瑤想快些離開,生怕失禮人前,可田四木就是不肯走。

正當兩人爭執不下時,一位美婦人走上前來,大喊“抓小偷”。

田四木看了一眼美婦人,又看了一眼瘦骨伶仃的小賊,丟下小販的東西就去追。

美婦人正是聶芙妘,她現在的姿容其實一般,只是周身穿著打扮比起溫青瑤來,顯得雍容華貴些。

“夫人莫要擔憂,我相公定能替你追到那賊人的。”

那婦人約莫十七八的模樣,同自己年歲相當,溫青瑤見她情急,連忙出言安撫。

“多謝小嫂子!”

聶芙妘抓住她伸出來的手,做出後怕的模樣,“那小賊冷不丁竄出來,搶了我的荷包,幸好遇到你們夫妻倆。”

這時候田四木已經回來了,臉上帶著幾分俠骨氣,心底裡十分驕傲,彷彿他此刻是萬人敬仰的大英雄,可週圍的人似乎沒有多大反應,甚至有點鄙夷。

他不知道的是,錦國繁榮,但凡出來偷東西的,多半是家裡遇上困難的,錦國人大多不會計較,哪怕被人搶走三五個錢,就是十來兩,也不會去追。

聶芙妘則不同,她是真心感謝田四木的,所以臉上全是感激之情。方才見那小賊尾隨,她就知道機會來了,才會故意拿出荷包,讓身旁的婢女替自己採買。

如果田四木不去追,她便藉口銀兩被盜,讓溫青瑤替她付錢,就有了相識的契機。

“多謝這位大哥和小嫂子,若非遇到你們,我這荷包就拿不回來了。”

聶芙妘福了福身,非要請兩人去茶樓吃點心。

溫青瑤推辭不下,田四木大手一揮,“相請不如偶遇,不介意的話可以到舍下做客,嚐嚐我娘子的手藝。”

“這……會不會太打擾?”

聶芙妘不好意思,溫青瑤卻說不妨事的,去哪裡吃都一樣。

“銀子是小,主要是這荷包,對我意義重大。”

“是心上人送的?你相公?”

聶芙妘和溫青瑤攀談起來,兩人頗有幾分相見恨晚,一如當初。

來到溫青瑤的住處,是一處兩進的院子,陳設有些舊,勝在整潔。

田四木今日大顯身手,頗有幾分豪情逸致,於是藉口不打擾兩人說話,去院子裡練習射箭。

溫青瑤請聶芙妘落座,又讓人沏了茶,“夫人也住附近?”

“是,你不介意我叫你青瑤吧?你叫我雲喬吧。”

方才聽田四木叫她青瑤,索性就跟著叫了,至於雲喬,是聶芙妘的乳名,鮮少人知道,只有姨娘私底下會這麼叫她。

“好呀,雲喬姐姐。”

能識得新朋友,溫青瑤也很高興,以前閨中的姐妹,要麼嫁入高門,尚未得見,要麼就是根本不願與她走動,懶得搭理她的。

聶芙妘莞爾,她確實比溫青瑤大上幾個月。

這人皮面具果真好用,戴上它,看起來不僅樣貌尋常,還“虛長”了幾歲。

她如今的模樣,就像二十出頭的婦人。

溫青瑤要親自下廚,聶芙妘要幫忙,她不讓,聶芙妘只好邊喝茶邊等待。

這時候田四木一身熱氣地走過來,想來是剛洗過澡,頭髮也沒完全乾。

“聽說夫人也住的不遠,冒昧問一句,你男人是做什麼營生的?”

田四木這話的確有點冒昧。

聶芙妘視線移開,支支吾吾地:“他,他是……”

她正糾結著說點什麼搪塞過去,田四木卻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我唐突了。”

“不會不會。”

兩人尬聊幾句,到後來田四木對她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想,藉口去廚房催促,實際上是提醒溫青瑤去了。

“這婦人,多半是富裕人家的外室。”

“啊?”溫青瑤嚇一跳,不敢置信的模樣,明明喬姐姐看上去知書達禮,進退有度的。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做人外室,不用伺候公婆,也不會被正妻磋磨,還有花不完的銀子,這才是有遠見的……”

“相公你這話就不對了,姨娘好歹有個像樣的身份,雖然不能與正妻相提並論,好歹是個有名分的。”

這話田四木不能苟同,但也不想做無謂的爭執,心道:頭髮長見識短。

嘴上卻說:“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這婦人的夫家,應當是京城裡的貴人,如果能讓她牽線搭橋,討個活計,應當不難吧。”

“相公想謀個生計有何難,我爹他……”

“別提你爹,讓我去藥材鋪子就算了,還得從打雜做起,分明就是看不起我的出身,又要搪塞你。”

田四木見溫青瑤臉色不太好看,連忙又道:“我也不是隻為自己著想,還不是想讓娘子你過上衣食無憂,僕婦成群的好日子嗎?”

就像今天的小婦人一樣,外出有丫鬟,隨身帶著幾十兩,頭上的珠釵,耳墜,一看就是上等貨色。

溫青瑤笑笑,請田四木幫忙端盤子,以前他是不肯的,今日卻相當勤快。

她暗自嘆息,眼裡閃過一絲無奈和認命。

菜上齊了,聶芙妘讓丫鬟添置的酒水和打包來的醉鵝和叫花雞也到位了。

聶芙妘:“說好我請客的,結果還是要青瑤妹妹下廚,索性加幾個菜,你們別嫌棄。”

田四木笑了,這小婦人會來事。

溫青瑤無奈失笑,“是你別嫌棄才對。”

“怎會?你做的,都是我喜歡的,是我多此一舉才對。”

聶芙妘搓搓小手,躍躍欲試的模樣,溫青瑤笑著給她添了飯。

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田四木喝多了,溫青瑤將他趕回屋去,嘀咕了幾句,差點叫田四木翻臉。

“一個人也能喝醉。”出來時,她神色還有些尷尬和歉意。

聶芙妘搖搖頭,“男人都是這個樣子,幸好咱們不愛那一口,不然怕要打起來。”

“你男人還同你爭酒喝?”

溫青瑤笑著搖搖頭,還是有被安慰到,她說得對,男人都是這副鬼樣子。

有錢的,四處風花雪月,招蜂引蝶,三妾四妻還有幾個紅顏知己,沒錢的,日子雖然苦,至少一心一意。

臨別前,聶芙妘沒忍住,“青瑤,如果遇到難處,不妨同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