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人被明燈晃眼,驚惶失神,車外人佇立在暗處,妒火中燒,一道玻璃隔開兩個光景。

“別去!”顧皓冉輕輕一按中控,把車門反鎖,“他現在這麼激動,搞不好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夏煦心裡七上八下,咚咚直跳,手指蓋在開門鍵上,卻不敢用力。

她轉過頭,求助地看向顧皓冉:“送我回家。”

不等顧皓冉動作,餘燼長腿輕輕一跨,已經從機車上下來。

他伸出機械手,用力朝車門上重重一砸。

“砰!”

一聲鈍響在停車場內迴盪,車門在暴力下瞬間變形,鎖釦被砸得粉碎。

夏煦忍不住尖叫一聲,護著耳朵。

“餘燼,住手!”顧皓冉眼神震怒,快手解開自己的安全帶。

他走出車外,從車前繞到餘燼對面。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餘燼眼睛一抬,眼神犀利。

“上次你們在新海演戲之後,我就找人查過你了。其實你在迪斯入職過,還跟一個叫餘玲的女人同住,但是你並不想讓你爸知道這些,對吧?”顧皓冉狠狠說道,表情和口吻充滿了壓迫。

“這是程家的家事,你少管。”餘燼眼神似冰,語氣硬如鋼鐵。

“其實你們家的爛攤子我也沒興趣,但是你現在砸了我的車,還嚇到了我的未婚妻,那就別想走。”顧皓冉挑釁地說,摩拳擦掌。

“我有事找她,讓開。”餘燼毫不退卻,反而更加強硬,順勢用機械手推了顧皓冉一把。

顧皓冉後退半步,險些失去重心。

他沒料到餘燼的手力竟有如此之大,眼睛緊盯著他手上的黑色皮手套,詫異又警惕。

顧皓冉以為他也戴著烏鴉烙印,冷哼一聲,暗自輕蔑:“還以為你跟那個廢物不一樣呢?沒想到又是個作繭自縛的無知小人。”

餘燼不予理會,冷著臉拉開門。

顧皓冉衝過來,朝著餘燼左臉就是一拳。

餘燼頭一偏,嘴角一扯,鮮血順著裂口滲出,還是執拗地拽起夏煦的手腕。

顧皓冉抵在車邊:“你再動她,我叫人了。”

“不會動她一根頭髮的。”餘燼面無表情,用拇指拭去嘴角的血痕。

他解開夏煦的安全帶,把她拉出車外。

顧皓冉緊握雙拳,按捺不住,又想出手。

“沒事!”夏煦大喊一聲,“我跟你走。”

顧皓冉不忿地:“夏煦?”

“其實正好,我本來也有事要問他。”夏煦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放開。”她輕輕撥開餘燼的手,主動走到機車旁邊。

餘燼取下車頭懸掛的頭盔,為夏煦戴上,然後繞到車前,穩穩地跨坐其上。

夏煦深吸一口氣,扶著餘燼的肩膀,跟著坐上後座。

餘燼坐穩,回頭一瞪顧皓冉,跟他憤恨的眼神爭鋒相對。

“修車的錢,改天賠你。”餘燼淡淡說道。

“不用。”顧皓冉狠咳一聲,朝地上唾了一口痰,滿臉不服,“留著孝敬你的新爹吧。”

餘燼眼神一厲,右手猛地一擰,重機車像被激怒的野獸,咆哮而去。

顧皓冉站在原地,不甘地揮拳,錘在引擎蓋上。

“哼,程星焰,認賊作父了還不知道呢。”

……

冷風不停在耳邊呼嘯,道旁的景物飛速掠過。

她緊緊環抱著他的後腰,心跳呼吸緊貼溫熱的肩背。

“我們去哪兒啊?”夏煦大聲喊道,說出的話語隨風飄散。

餘燼一言不發,又加大了油門。

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越發尖銳刺耳,彷彿在宣告著速度的極限。

車身跟著劇烈地震動,一路向前,不知疲倦。

夏煦心裡越發忐忑,只能閉上雙眼。

“咚咚,咚咚。”

規律強健的心跳在夏煦腦內奏響,像小貓的呼嚕聲一樣舒緩溫暖,令人安心。

相比之下,那些耳邊的風聲和轟鳴都越來越弱,也不再那麼刺耳。

夏煦緊閉雙眼,鼻尖傳來他外套上淡淡的皮革味,不知為何,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濃烈的酸澀,又止不住一陣陣悸動。

餘燼眼神堅定專注,熟練地操控著機車。

他載著他的世界,穿過空曠的公路,盤旋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影子和無盡的迴響。

……

天臨山巔,無邊夜色。

山邊的玻璃露臺,兩個人影憑欄而立,俯瞰腳下,都市華燈閃爍著微光,和穹頂的繁星交相輝映。

透明的玻璃棧道裝點著漸變的彩燈,時而暖如夕陽,時而燦若星河。

夏煦深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寒風拂過耳邊,吹動髮絲。

餘燼利落地脫下外套,披在她肩頭。

“所以你帶我來這兒,要說什麼?”夏煦雙眼放空,看著前方。

“全部。”餘燼眼神很低,盯著腳下變換的燈光,“這次我會把所有的事都說清楚。”

“好啊,那你說吧。”夏煦轉過頭,帶著審視看向餘燼的側臉。

餘燼抬頭,直視前方:“我是程星焰。”

夏煦微微點頭:“這不是廢話嗎?剛才吃飯的時候程叔叔說過了,然後呢?”

餘燼轉眼,和夏煦對視:“我沒失憶,也記得你。”

夏煦眼神飄忽:“哦,然後呢?”

餘燼繼續認真地說:“下雨那天沒來,對不起,因為我必須去見程振海。”

夏煦故作輕鬆:“嗨,可以理解,畢竟他是你爸,你們又這麼多年沒見。但是這種事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你可以早說嘛。”

餘燼面帶歉疚:“其實……在迪斯的第一天,我就認出你了,故意逃跑和迴避你,也對不起。”

夏煦不解地:“所以為什麼呢?難道認識我是什麼很丟人的事嗎?”

餘燼喉結一滾,表情坦誠又慎重,這才緩緩開口,終於說出八年前母親韓依去世那晚自己經歷的一切。

夏煦聽完,震驚之情溢於言表,瞳孔裡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怎麼會呢?程叔叔怎麼可能是那種人呢?”

餘燼嘆了口氣:“他已經不是我瞭解的那個父親了,這些年我跟餘玲一直東躲西藏,就是不想跟他相認,我擔心他會報復我們。”

“那你為什麼又決定回去呢?”夏煦眉頭緊蹙,還是覺得難以理解。

“你跟嶼寧不是想查智咖的自毀裝置和設計缺陷嗎?我已經查到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