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夏小姐,沒有死亡證明,是不可以購買公墓的。”

櫃檯後,一個身穿黑色正裝的工作人員說道。

夏煦眼珠一轉:“那如果我想買給自己呢?”

工作人員搖搖頭:“如果是孤寡老人,可以向我們提供由相關部門開具的孤老證,是可以購買的。可您這麼年輕,要不這事等以後再辦?”

夏煦輕蹙雙眉,有些無奈:“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工作人員拿出一本三折宣傳冊,遞給夏煦:“您可以看看這個,上面有詳細的要求。”

夏煦輕聲道謝,接了過來,目光一掃,突然看到一行小字。

“醫學認可身患絕症的病人,如惡性腫瘤……”夏煦念著,眼神一亮。

這……要不要求助顧皓冉呢?

她陷入了猶豫。

身為朋友,自己是多麼盼著他能痊癒,才不惜冒著風雨回到鷹陵島。

可現在自己居然想著利用他的病情幫大白買墓?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念頭,負罪感還是接踵而來。

想到這裡,夏煦懊惱地拍了拍後腦,失望地從大廳出來。

阿皓提溜著箱子,等在一旁的角落。

見夏煦出來,他急切地圍了過來:“煦煦,怎麼樣?”

夏煦滿臉失望,沮喪地搖頭:“沒有死亡證明,買不了。”

阿皓倒是不喪,十分平靜:“哎,沒事,其實來之前就想到了。怪我異想天開,對人類的行為預判失誤。我還以為,只要出足夠多的錢,就能有轉機呢。”

夏煦垂頭:“對不起啊,阿皓。”

阿皓反而拍了拍夏煦的肩膀:“沒事兒,來都來了,那我們帶大白去山頂看看,也好。”

雲琴山頂的觀景臺,是南城人的打卡地。

每逢節日或者生日,南城人都喜歡登高望遠,面朝山巔雲海,喊出自己的願望,祈求安康。

夏煦抬起頭,溫柔地笑笑:“好。”

幾個路人進進出出,從兩人身旁經過。

夏煦盯著阿皓被口罩和墨鏡遮擋的臉,還是有些擔心會露出破綻。

她伸手幫他把棒球帽沿一壓:“走吧,注意點。”

阿皓把頭一低:“嗯。”

兩人轉身,準備向高處走去。

迎面走來一對中年夫妻,表情嚴肅。

夏煦和他們擦肩而過,面無表情。

夫妻身後一米遠,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手中緊抱精緻的骨灰盒,堅硬的鞋底落在地面,發出利落的聲響。

他身旁有人撐傘,整張臉埋在傘下的陰影中,輪廓模糊不清。

和身影相會的一瞬間,夏煦眼神一凝,認出了對方。

“顧總?”夏煦低聲叫道,只覺得嗓子發乾。

顧皓冉目中一驚,空洞的眼神一下就變亮了。

他張著嘴巴,卻半天沒說出話來。

夏煦也驚異無比,但又覺得不便問及太多,眼神一掃他手中的骨灰盒:“節哀順變,顧總。”

說完,她轉身就走,朝遠處的阿皓追去。

顧皓冉卻把骨灰盒往身邊人手中一塞,一把拖住她的手臂:“等一下,你來這兒幹什麼?”

阿皓遠遠看著,明白夏煦這是碰到熟人了,便加快了腳步,往樹旁一閃,藏了起來。

夏煦看阿皓消失在視線裡,鬆了口氣,眼神有些飄忽:“我……我來給我媽掃墓。”

夏煦的母親也確實安埋在青松園。

顧皓冉輕輕吸氣,又緩緩撥出:“你等我一下。”

他奪過身旁人撐得黑傘,走到那對夫妻面前,交代了幾句,又傘獨自回來。

顧皓冉把傘擋在夏煦頭上:“走,陪我坐會兒。”

……

乾淨明亮的大廳裡,夏煦和顧皓冉相對而坐。

顧皓冉微微傾身,目光真誠,向她解釋起了一切。

其實骨灰盒裡,放著的是林清漪的衣物和遺書,而剛才那對夫妻正是她的父母。

這些年林清漪杳無音訊,顧皓冉便主動站了出來,承擔起照顧她父母的責任。

無論是經濟上,還是情感上,他都傾其所有,將她的父母視為自己的父母。

即使自己的母親對此不滿,他也依然堅持。

在她失蹤的第五年,顧皓冉說服林清漪的父母,向法院申請了死亡宣告。

為了安撫他們,顧皓冉當面鄭重許諾:他顧皓冉此生,會一直尋找林清漪的下落,永不言棄。

其實做父母的,本來是萬萬不願承認女兒的死訊的,但見他情真意切,二老也十分感動。

如果女兒能活著回來,死亡證明可以撤銷;如果女兒已經不在人世,那能找到遺體,也是一種安慰。

他們接受了顧皓冉的提議,也接受了現實。

“所以她的照片我一直隨身攜帶,就是為了信守承諾,我真的也很想幫他們找到女兒。”顧皓冉說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的邊緣。

“如果找到了,你會跟她複合嗎?”夏煦直白地問。

“不會。”顧皓冉想也沒想,快速答道。

“為什麼?”

“時間沖淡了一切,磨平了我的想念。我承認,我愛過她,她是我腦海中的一個符號,也是永遠的化石。但是現在,我確定我心裡裝著的,是活生生的人。夏煦,我現在愛的是你,誰也取代不了,所以我才會把我的一切,都給你。”

顧皓冉說這話的時候,直勾勾地看著夏煦,眼神無比堅定。

但就是不聞他的心跳聲。

上次在鷹陵島的時候,夏煦向易大師問起過自己的異能。

她得到了確定的答案:自己因為烙印覺醒的異能,就是聽到心動聲音。

夏煦冷眼看著顧皓冉,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顧總,我其實……有個好訊息告訴你。”

顧皓冉微微抿唇,用玩笑的口吻的說道:“怎麼?你終於要答應做我的遺孀了?”

“你別這麼悲觀!”夏煦把杯子一放,“我已經找到辦法救你了,你不會死的。”

顧皓冉眉毛一揚:“不管你找了多牛的醫生,我都勸你別勸我!我可不想‘腦洞大開’,手術之後復不復發先不說,光是去掉腫瘤之後要在腦花裡留一個空洞我就不能忍!反正,我是不會做手術的!”

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鬆,用最淡定的態度,說出最驚悚的話。

夏煦微微一笑:“還真不用做手術。”

“你別鬼迷心竅,信什麼偏方,被騙子騙了吧?”顧皓冉懷疑地看著夏煦。

“哎呀,不是!”夏煦眨了眨眼,無比真誠,“我想帶你去個地方,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去哪兒?多久?”

“嗯……就是坐船出去玩兒,一天就行,兩天最好。”

“好吧。”顧皓冉果斷答應,接著又低聲嘀咕著,“不過我可不是為了治病。”

夏煦卻置若罔聞,掏出手機,開啟了天氣APP。

下週三,南城80%降雨機率。

“下週三,有時間嗎?”夏煦興奮地問。

“當然。陪你,周幾都有時間。”顧皓冉笑著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