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您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迪斯集團107樓總裁辦公室裡,工程部主管張克站在於恭誠面前,畢恭畢敬,笑意盈盈。

看著眼前這個毫髮無傷,甚至生機勃勃的壯年男子,於恭誠面露狐疑。

“今天早上9點32分,你在幹什麼?”

“當時……44樓的露臺防水層報修,我就去檢查了一下,但是我……沒有跳樓啊?”

“但我們接到的報警記錄顯示,報警人曾說,親眼看見你墜樓。”

“於隊長,這其中應該有什麼誤會。”顧皓冉扶了扶精緻的銀邊眼鏡框,“您告訴我,誰是報警人?我可以把他叫來。”

“正有此意。”於恭誠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材料,又將資料夾合上,“是貴司企劃部一個叫夏煦的職員。”

“北羽。”顧皓冉側頭示意。

不一會兒,北羽領著夏煦進來了。

一進門,看見活生生的張克,夏煦愣了,倒吸一口涼氣,後退一步。

北羽扶住夏煦,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臂,夏煦緩過神來。

“於隊長您好,顧總好。”夏煦分別看了看兩人,聲音有些顫抖。

“夏小姐,別緊張。有幾個問題想向您瞭解,請您如實回答。”

說完,於恭誠輕拍一下夏煦的肩膀,以示安慰。

“好的。”

“請問今天早上,是您報的警嗎?”

“是的。”

“您當時在幹什麼,又看見了什麼?”

“我……我當時在給新來的實習生安排工位,然後看見張主管……從窗外掉了下去。”

“您看清楚了?您確定對方就是張主管嗎?”

“確定,我絕對沒有認錯。”夏煦無比堅定。

她從小視力就好,觀察力也異常仔細,往往別人容易忽略的,她能看見,然後記住。

一旁的張克按捺不住,急躁地打斷了夏煦:“你可別胡說啊!我不是在這兒呢嗎?我這……我像是摔下去的人嗎?”

“小夏,如果你報假警,不僅會受到法律制裁,公司也會嚴厲處分你的。”

原本一直沉默的顧皓冉突然開口,語氣冰冷,他對夏煦沒有一絲信任和同情。

“不會的,我看得很清楚。我保證,我看見的就是張主管。”夏煦還是堅持著自己的意見,但不敢抬頭看張克。

“您說當時您在給實習生安排工位,那他應該也看見了,對嗎?”

於恭誠向前一步,擋在張克和夏煦之間,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

“對,他也看見了。我想起來了,還是他第一時間提醒我要報警的。你們可以把他叫過來,他可以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夏煦有些激動,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

一分鐘後,被顧皓冉遣去找人的北羽,卻獨自回來了。

“於隊長,不好意思,我剛才找過了,工位上沒人。不過我電話聯絡上了,他說他身體突然不舒服所以就離開了。”

“哦?那他現在在哪兒?”

“他在醫院打點滴,說不方便過來。不過他說了,隨時可以電話回答您的問題。”

“好,那麻煩北小姐您撥過去吧。”

嘟——

“喂,餘燼?”

“北總監。”

相比早上,餘燼的聲音確實顯得有些虛弱和疲憊。

“刑警大隊的於隊長在我旁邊,我把電話轉交給他,你跟他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吧。”

說完北羽將手機調至擴音,遞給了於恭誠。

“餘先生您好,請問今天早上9點32分,您在幹什麼?”

“我在企劃部辦公室。因為今天是我報到的第一天,所以我在等待工作安排。”

“當時夏煦和您在一起嗎?”

“嗯,她是主管我的前輩。”

聽到餘燼的回答,夏煦緊繃的表情放鬆了一些,她向手機投去期待的目光。

“夏小姐說當時跟你一起看見有人墜樓,是真的嗎?”

“沒有,我什麼都沒看見。”

話筒那頭冰冷的聲音斬釘截鐵。

夏煦感覺心臟被重擊,接著是一陣頭皮發麻的感覺。

“可是她說是您提議她報的警?”

“沒有,她可能記錯了。”

“那您可以詳細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當時?她給我安排好工位之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從辦公室裡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我覺得肚子不舒服,想找她請病假。但是她一直沒回來。我想找北總監簽字,但是他們在開會,所以假沒請成。我就直接打車到醫院掛急診了,然後確診是急性腸胃炎。我現在正在輸液,所以不能及時趕回公司,真的很抱歉。”

“好,明白了。餘先生,感謝您的配合,如果後續有情況,我們還會再聯絡您的。”

於恭誠結束通話了電話。

夏煦此刻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眼神渙散,默默攥緊雙拳。

無名的憤怒、恐懼、懷疑、厭惡交織在她心裡,形成一種複雜的、令人作嘔的感覺,讓人直冒冷汗。

為什麼張克墜樓卻毫髮無損?

為什麼餘燼會突然翻臉撒謊?

夏煦無法窺探他們的想法,但是她能確定,自己從來沒有的罪過兩人,沒有產生幻覺,更沒有精神錯亂。

她確定肯定以及一定,她看到的,就是事實。

“夏小姐,雖然您一直堅稱目擊了張克墜樓。但是現在張先生他本人根本沒事,這次的警情,我想應該是個誤會。”於恭誠態度緩和,語氣更無責備。

於恭誠是個盡職盡責的人,他走訪盤問了迪斯多個員工,甚至包括股東大會上的人,但是所有人說法和夏煦均有出入。有的人說好像聽見什麼東西掉下去的聲音,有的人又說什麼都感覺到。

於恭誠覺得也許夏煦認錯了人,所以想盡力蒐集有人墜樓的痕跡,但是忙了一個早上一無所獲。

事已至此,無人受傷,於恭誠接受了這場烏龍,他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告別。

“但是謊報警情,就是妨礙公務,理應追責,於隊長,我們會對她批評和嚴懲的。這次給您添麻煩了。”顧皓冉伸出手,和於恭誠握了一下,準備送他出辦公室。

“顧總,沒有什麼麻不麻煩的,遇到任何警情,調查清楚都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不過,好在沒有任何人受傷。夏小姐也沒有惡意,您不必苛責,和氣生財嘛。”

顧皓冉輕哼一聲:“那看在於隊的面子上,這次就不追究了。”然後眼神轉向夏煦,嚴肅凌厲,“下不為例。”

夏煦真的很想接住這個於隊長做的順水人情,很想下這個剛被搭好的完美臺階。

但不知道為何,順從的話哽在喉中,就是答不上來,她只能愣在原地。

對於自己看到的事實,夏煦無法忽視,也無法扭轉。

她總是固執地堅持那些自己認為對的真相,因為這股笨拙又執著的正義感,從小到大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次虧了。

顧皓冉和於恭誠並肩走出辦公室,北羽在一旁陪笑,也跟了出去。

只剩張克還在跟前,夏煦努力地剋制住恐懼,上下打量起對方。

看到夏煦滿臉懷疑,張克雙手抱胸,故作輕鬆的開口:“夏小姐,我真沒事,你肯定是看錯了。說不定……你看到的是飛過去的鳥?或者別人扔的垃圾什麼的。”

夏小姐?

這是夏煦第一次聽見張主管這樣稱呼她,第一次如此見外。

以前他都是叫自己煦煦,和其他關係好的同事一樣。

難道是因為這次報警的事,所以張克記恨自己了?夏煦暗自想道。

“唉,不過我沒事,你也沒受罰,警察都說處理好了,這事就算過去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回辦公室吧。”

張克說完,轉身推門,走出總裁辦公室。

夏煦抬頭,目光追隨著他有些蹣跚的背影。

只見襯衫上沾染著灰塵和汙漬,還有幾處明顯的破損。

夏煦這才想起來,剛才他好像一直刻意麵向於隊長站著,心中的狐疑更是隻增不減。

難道張克有不死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