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認識不久,但或許是從物外的角度觀察,沒有太多人情糾葛。丁山道人對幾人的認識都很敏銳,比如說他的佈置,確實最符合三才之道。
既然要最快的時間破陣,大家也都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
宏銘道人取出五面跟隨他幾乎一世的五雷令旗,運元神,催真炁,要以這五面令旗請來五雷正法,以雷霆威光破卻陣法與外面世界的分割。
可惜這裡是地下,又是渡口之中。不比能見天光的外面世界,否則宏銘道人便會奏請上天,請來真正的天雷。
真正的天雷所展現的天威,豈是人所施之法能媲美的?不過就以宏銘道人數十年的修行,要攪亂這陣法中原本的氣也足夠。
馬凌風腳踏禹步,雖說他沒什麼修行,但是現在要的就是攪亂這奇門陣中原本的氣息。說白了就是搗亂,反而對他來說,是件很合適的工作。
他不懂玄門之法,又能以氣攻伐,先天就是個搗亂的。
嶽是非的陣法,與洞中設下的更為相似。只是現在的嶽是非,幾乎恢復巔峰狀態,所驅動的陣法,威力就有所不同。
宣哲潤取淨水,以念珠沁潤,誦二十一遍準提神咒,咒水以灑八方,令成結界,每灑一方,以文殊師利八字真言印一處,八方則八字,結成結界,禳除群邪妖氛。
鼎安道人與秦一恆都不需要額外準備,鼎安道人取出一摞符來,像極了一個暴發戶,純粹就靠著他身上的底蘊,天師的慈愛,根本就是個移動炮臺。秦一恆則更簡單,他只需要用腐屍蠱對付那些身上有人之肉體的遁甲兵即可。
山羊鬍與丁山道人則需要遁去身形之後,悄悄地潛入遠處,去遁甲陣法的核心樞機處。
隨著嶽是非誦道:“天闕有常,北極自當,七星元照,無殃不降,無厄不解,祈福福生,禳災災亡。”
高空中,北斗七星的光華流轉,璇璣八卦圖開始緩緩轉動。潛藏身形的山羊鬍與丁山道人悄悄消失在眾人之間。
宏銘道人雙手持訣,令旗無風而展,凌空虛滯。片刻之後,宏銘道人對著高空中一處他覺得氣息薄弱的地方令牌指下,以鼻出音:“唵!”
“轟隆隆!”磅礴巨大的雷光醞釀與虛空之間,赤色的雷光自天而降,攪得風雲色變,萬物在這雷光面前都不得不垂低下頭顱,匍匐在這雷光之下,為這雷光變化所驚懼。
如丁山道人所言,無數遁甲兵生命所繫,就是這個巨大的奇門陣法,他們對這個巨大的奇門陣法感應極明顯。
似乎一股無形的天地威壓,讓他們覺得這原本該永恆平靜的世界,開始被打破原本的安寧。
是這些新進來的人嗎?
他們開始思索,把猩紅色的雙眼盯向幾人。這時,一道金黃色的雷光,再次自高空上墜下,砸向一處本就破爛的石牌坊上。
“嘭!”
雷光落下,石牌坊炸得粉碎,那塊石牌坊上本來站著一個抬頭仰望的遁甲兵,他似乎還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被突然落下的雷霆,攪的粉碎。
遁甲兵們驚呆了,這種驚訝褪去的很快,也不知他們會不會有恐懼心裡。反正看著這些遁甲兵明顯不如之前第三層遇到的那麼聰明,他們似乎也有思考能力,但非常淺顯。
比如說對於恐懼的認知,其實很不明顯,他們只是注意到似乎有什麼東西侵犯了他們的領地,於是無數遁甲兵開始向嶽是非所在的位置衝來。
這次他們很清楚,這群人不除是不行了。他們從這群人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脅,那是真正會毀滅他們的威脅。
臨近的第一波遁甲兵到達時,宣哲潤手中捻動著念珠,他觀想出一個月輪相,潔白的月輪中,有個梵文種子字,梵咒高懸,潔白的光輝呼應他之前所灑下的結界。
滿地白光照起,猶如一道道水霧,瀰漫散開,水霧間,有無數金色的梵文字,冒著細微的金光,金光猶如水流般攀附到遁甲兵的身上,牽絆著他們正常的活動,他們的速度瞬間就被拉扯的慢了下來。
而這時,嶽是非頂上的八卦,微微流轉,星斗如序,玄妙之間,彷彿有萬物在其間生滅。
這次,嶽是非沒有畫五道靈符,而是直接繪出了“靈寶始青變化圖”、“碧落空歌圖”、“大浮黎土圖”。
此三幅圖景,傳說乃是元始天尊開明三景,萬物初開時,大道垂象所演,每一幅圖中都寫有萬物成滅的至理。
真正的這三幅圖,按道經所說,高懸玉京山上,保鎮劫運,使萬物太平。玄門中,會使用這三幅圖的神力來鎮壇。
別看“鎮壇”說的簡單,其實簡單兩個字,背後無比複雜,比如說這鎮壇之法,鎮住的壇,到底是什麼程度。
去隨便選塊石頭壓在壇上,也可以說是鎮壇。取五嶽真形圖印壓在壇上,也可以說是鎮壇。
重點是這壇,要象徵什麼。
壇宇之內,便是天地鴻景,可演出天地萬物生成之景,天地就是一座大的壇宇。也可效法天尊說法,使三寶流佈於世上,萬物定倫,可有遵循之法。亦或是朝奏天庭,如對上真。
不同的壇,需要不同的鎮壇之法,譬如現在,嶽是非以三幅先天圖景鎮壇,第一波接近的遁甲兵,彷彿往嶽是非的方向而來,但是看似離的很近,卻又根本無法接近嶽是非幾人所在,只能遠遠地試圖逼近。
咫尺間,山河萬頃,天地無邊。
天雷滾滾,地動陣陣,幾乎所有人都拿出全部真本事。但是對他們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外面堆砌的遁甲兵越來越多,宣哲潤與嶽是非抗住最大的壓力,秦一恆與鼎安道人不斷地清理著逼近的遁甲兵。
奈何這些遁甲兵即使被消滅,也會很快在不遠處重新化形而出,無邊無際,無窮無盡,更有遙遠的遁甲兵越來越多。
天空上,閃爍的雷霆不斷。宏銘道人從來沒有這麼久的維繫五雷正法,也是幾乎傾盡所有。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時間還要多久,靠的,不過是心口的一股氣。
恍惚間,嶽是非的神智變得模糊。他幾乎分不清現在的眼前到底是殘破的古城廢墟,還是三層岳陽城的石臺上,抑或是天地初開,三幅先天圖景依次閃爍,萬物自始及終。
“你何苦呢?就這麼想毀掉這裡嗎?毀掉人間生靈長生的希望?”
模模糊糊間,嶽是非似乎看見丹去傷就站在對面,正在惋惜的看著自己,他的聲音有些不似過往。
現在的嶽是非,腦子極度清明,他盯著眼前的丹去傷,忽然腦子裡冒出一個極可怕的想法,對著眼前人斥問道:“你不是丹去傷?你到底是誰?”
丹去傷沒有否認,他仍是平和的,憐憫的看著嶽是非:“萬物有生,有滅。每當世界湮滅,我便看著生靈苦苦哀求,令我心痛。我以為眾生是求生而惡死的。”
“所以,我願賜世上生靈永生。你們仍是苦苦抵抗,恐懼於死寂的世界?為什麼?”
嶽是非猛地睜開眼,死盯著眼前的人,他終於明白來的是誰,震驚的喊道:“凶煞?你是凶煞?”
眉頭忽皺,嶽是非的心理湧出怒火,這是他第一次親面凶煞,他怒道:“還我師父來!”他根本沒有去想凶煞的話,只顧宣洩出多年忍耐的怒氣,斥責凶煞道。
丹去傷搖搖頭:“你師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是……另一位,我的兄弟。”
“是誰,他的名字是什麼?”嶽是非質問道。
聞言,丹去傷或者說凶煞沉默下來,第一次他居然長嘆出聲:“你果然知曉了這件事,也許你便是這世界衍生來阻撓我們的,實在可憐,亙古至今,多少努力,又真的有用嗎?”
“既然你已經知道真名之事,想來我們也再無可談。”丹去傷倒是很平靜:“我只想問,是“祂”告訴你的嗎?”
說話間,丹去傷指了指上面,他似乎心中有答案,只是想從嶽是非這裡求個解答。
“哈哈哈”嶽是非大笑道:“怎麼?你怕了嗎?我還以為你們無所畏懼。”
知道嶽是非不會說,丹去傷搖頭道:“我不是怕,就算你知曉真名,也未必就能贏。”
“也罷,既然這是他的意思,想來也是我做的還不夠,我始終還不夠理解人。”丹去傷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不過也就一閃而過。
“彎來繞去也是沒意思,我倒也想看看,你能不能阻止我。”丹去傷笑了,明明這是出自凶煞,一切生靈的大敵,嶽是非卻覺得他的笑容有幾分和煦。
片刻後,他清醒過來,哪裡有丹去傷?只有如潮水般的遁甲兵仍然在湧來。
嶽是非對著空中大吼一聲:“丁山,還沒好嗎?”
這是三組分工以來,嶽是非第一次大喊,他隱約感覺到了,凶煞已經不想遮掩,要直接與自己面對面了。
這時,丁山道人也回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