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明明已經很累了,但高雅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呆,白帝的直球告白讓她措手不及,在最開始的衝擊之後,甜蜜、痛苦,甚至還有一絲擔憂白帝恢復記憶發現真相的恐懼,複雜的心緒在高雅心中翻湧紛亂,變成她解不開的一個結。
三天期限已剩下不多,無論是交不交出白帝,她都要做好準備,面對和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高雅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去想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翌日,高雅起了個大早,白帝比她起得還早,正在吃酒店附贈的吐司煎蛋早餐。自從逛了夜市,白帝對人類美食的興趣便與日俱增,中式西式來者不拒。
“怎麼醒得這麼早。”白帝主動和高雅打了聲招呼。昨夜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之後,白帝那“旁人勿近”的高冷氣場似乎就消失了。
高雅坐到他對面:“你不也是。話說你都不用睡覺的嗎?”
“倒也不是,只是我不需要那麼多……”白帝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耳朵一紅,“若是以後要我配合你的作息,我也……”
“停停停!”高雅臉也紅了,趕緊叫停。白帝這話看上去沒毛病,但仔細一想,就充滿了不能播的內容啊!
兩人一個紅著臉,一個紅著耳朵,沉默著吃完了這頓早飯。
高雅本想像昨天一樣,在酒店裡把白天的時間消耗掉,等天色暗一些再出門。沒想到白帝比她還著急,表示實在太想見高雅昨天和他說的那兩個人了,等不了一定,晚見一分鐘都像有烤大腸在心上爬。
當然,這個表述是高雅在心裡“潤色”過的,白帝縱容柔和了很多,但大部分時間,說話做事還是淡淡的,波瀾不驚的樣子。
既然白帝本人都覺得沒問題,高雅自然也就不再堅持。白帝換上了他的防曬套裝,高雅退了房,載著他一路往城中駛去。
路過早先算命攤所在的位置,高雅還特地放慢了車速找了找,可惜前後幾百米都不見大師的蹤影。既然她和白帝的關係已然變化,她還想再去找大師算算,命數有沒有變化,有沒有能夠兩全的破局之法。
“怎麼了?”看出高雅的不對勁,白帝問
高雅沒頭沒腦地回了一句:“你信命嗎?”
“過去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白帝說,“但我總覺得,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我都是不信命的。”
“我以前也不信,但我如今卻覺得,也許真的有命運的存在。”
高雅帶著白帝一路飛馳,直到油箱都快見底了,才到達目的地。是一座人跡罕至的小山,爬上去白帝才知道,這是一處墓園。
高雅輕車熟路地拉著白帝在小路間七拐八繞,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
墓碑打理得很乾淨,上面刻著“愛女燕玲玲之墓”。墓碑前沒有花束和貢品,但有一隻小香爐,已經積了滿滿一爐香灰。以白帝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這隻香爐很有些年代了,是個價值不菲的老古董。
“我媽去世的時候,我父親已經住進醫院了。”見她在看墓碑,高雅解釋道,“只能我外公外婆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前幾年他們也去世了,老兩口堅持把骨灰放在老宅裡,說我媽的靈魂要是回家,還能找到他們。”
白帝沒有說話,認真地對墓碑拜了一拜。
“媽媽,這位是我的……我的男朋友。”高雅有點不好意思,“帶他來和你見個面,你認認臉。”
雖然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但高雅感覺到,白帝居然也有點緊張,她勾了勾白帝的手指,沒想到白帝居然掙開了。
她有些訝異地看了白帝一眼,白帝還雙目直視墓碑,悄聲說:“長輩面前,要有規矩。”
高雅“噗嗤”一聲笑出來,乾脆直接挽住了白帝的胳膊:“你一個古代人,你願意叫長輩我媽還不樂意呢。
放心吧,我媽沒那麼迂腐,我過得好,她高興著呢。”
“嗯。”白帝臉色微紅,任由高雅抱著他的手臂。
高雅這次來,除了帶白帝“見家長”,還有點東西要帶給媽媽。
那是一張高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合影,她衝著鏡頭笑得燦爛,白帝也許是在看電視,臉轉向另一邊,絲毫沒有察覺高雅在偷拍他。
高雅將這張照片埋進香灰裡,香灰裡還有爸爸媽媽結婚時的金戒指、外婆給媽媽打的小長命鎖……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只能埋在離亡者最近的地方,給還活著的人留個念想。
“在我媽媽去世之後,我說過不談戀愛不結婚,我一直怕等我死了見到媽媽,她會怪我。”高雅說,“怪我太拼了,怪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從山上下來時,太陽已經向西落了。白帝已猜到,高雅要帶自己見的另一個人是誰了,故而當高雅將他帶到醫院時,白帝並不驚訝。
護士看到高雅短短時間來了兩次,又帶了個男生,不免打趣道:“高小姐,帶男朋友來看高先生啊?”
高雅笑著點點頭,護士便貼心地退了出去,留空間給他們二人與高父相處。高父和上次高雅來時的樣子別無二致,依然平靜、慈祥。高雅坐下來,如上次一樣一邊給父親擦臉,一邊同他說話。
白帝雖然沒有和父母親人相處的記憶,但也能看出高雅從小定然是生活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裡,才能養出她這樣一個樂觀向上的性格,即使遭遇變故,也能堅持往上走。
而這一切,都無比吸引白帝。
高雅沒有在病床前坐很久,當她站起身想招呼白帝離開時,後者主動過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怎、怎麼了?”高雅滿面緋紅,說話也有些支支吾吾。
白帝同樣有滿腹情意,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兩人沉默地雙手交握了一會兒,白帝才開口:“……我想吃那個,麻辣香鍋了。 ”
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高雅鎮定下來,笑著說:“那我們去不昧的學校吃好了,正好,我也有事想要當面告訴他。”
張不昧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繼畫中人活過來逃跑之後,最大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