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現場的家是回不了了,高雅把白帝帶到附近條件還可以的一家酒店,財大氣粗地要了一個套間。就是白帝沒有身份證,只能先藏在車裡,等高雅開好房間再進來。好在白帝自帶一種理所應當的強勢氣場,前臺看了他好幾眼,愣是沒想起來管他要個身份證做登記。
兩千八一晚上的酒店裝潢和衛生都線上,饒是挑剔的白帝也沒說出什麼嫌棄的話。他滿意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開口說:
“高雅,你……”
“你也累了吧,我都快困死了。”不敢聽白帝要說什麼,高雅急匆匆地打斷他,“我去收拾一下睡覺,你也別硬撐著了。”
說完,高雅也不等白帝的回應,就快步走進了洗手間。她往臉上潑了幾捧水,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
前額的頭髮溼漉漉地貼在肌膚上,眼睛下面掛著淡淡的烏青色,原本白皙的面板,現在都有些蒼白了。
也許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面對這一切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高雅醒來,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了。
她在床上放空了一會兒,才慢慢地下床走到外面。小客廳的燈沒開,窗戶大開著,紗質窗簾肆意飄動,涼風直直地朝高雅撲過來。
她一驚,立刻就清醒了。睡覺前高雅留了個心眼,把鑰匙卡片放到了自己的枕頭下面,白帝沒法正常從門口走。但沒想到他還是跳窗離開了!
高雅撲到視窗向下檢視,意料之中地空無一人,酒店在樓下的灌木壓塌了兩叢。高雅的心頓時墜入谷底,惶恐後悔多一些,還是莫名地慶幸佔了上風,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你在看什麼?”
一個男聲突然響起,把高雅嚇了一跳。她後退幾步離開餐廳,才藉著黯淡的月光看見坐在黑暗中的白帝。
“你沒走啊!”高雅脫口而出,而後才故作淡定地補了一句,“怎麼也不說話,嚇我一跳。”
“我為什麼要走?你答應了幫我找回記憶,現在我想起來的不足百分之一,莫非你要賴賬不成?”白帝沒發覺高雅的異常,還有心情開了句玩笑。
白帝的臉隱於黑暗之中,月光只給他披上了一道朦朧的銀邊。高雅看著他,恍然發覺白帝變了很多。
最開始白帝對她諸多防備,如今已經能像朋友一樣和她隨意地聊天開玩笑了。只不過過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高雅卻覺得已經認識了面前這個人許久。
“發什麼呆?”見她不出聲,白帝將面前一物往高雅的方向推了推。那是一碗打包的魚片粥,還冒著些微熱氣。
“門我打不開,走的窗子。”白帝說,“放心吧,付過銀錢了,拿你之前給我的紙錢付的。”
高雅噗嗤一聲笑了:“別說紙錢,不吉利。”
“那說什麼?”
“現金,或者紙幣。”高雅坐下來,喝了一口魚片粥。米粒被煮開了花,魚片滑嫩,一點刺都沒有。這一口下去,高雅只覺得胃和心都妥帖了。
“謝謝你。”高雅說。
白帝卻沒回應她的感謝:
“在鏡子裡的時候,你和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他舊事重提,高雅毫無防備,結結實實地噎了一口。白帝滿眼無奈,繞過來幫她拍背:
“不想說就不說了。但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夏永年走進朝露的時候,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甚至比他被他爸停職的那一天更甚。
果不其然,行政姑娘小跑過來,低聲和他說:“小夏總,梁氏的梁總過來了,正在會客室裡等您。”
夏永年一個頭兩個大。那頭高雅那糾結煎熬的勁兒,顯然是不願意把白帝送回畫裡去的;這邊梁金泉也不是好相與的主,沒到一個月就來催進度了,他還不能糊弄過去。
他掏出手機,給高雅打了個電話,響鈴響了兩分鐘都沒人接。行政姑娘催促道:
“小夏總,你還是快進去吧,梁總已經和夏總打過招呼了,我怕……”
之前得益於邢家那批古董的買賣做得好,夏永年他爸,也就是朝露真正的老大夏修文,好不容易才給他了點好臉色,但還是沒鬆口讓他回朝露上班。現在梁金泉不請自來,他要是處理不好,官復原職就別想了,估計要和高雅師徒打包一起滾蛋。
“我這就去。”夏永年拍了拍臉,露出一個營業微笑,敲開了會客室的門。
“夏總。”梁金泉正在喝茶,見夏永年進來,也沒起身,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
“梁董。”熱臉貼冷屁股也得硬貼,夏永年推了推眼鏡,笑意更盛,“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寒暄就不必了,我這次來,只是想問問你和高小姐查得怎麼樣了。”梁金泉說,“月底梁氏有個對業內開放的展覽,夏總,你是聰明人,應該懂我意思。”
“梁董不用擔心,目前一切順利,想必很快就能給您好訊息了。”
梁金泉似笑非笑地提了提嘴角,上下打量了夏永年一眼:“這話我信,夏總看來清減不少,想必一定對這件事很上心了。”
感覺到他話裡帶刺,夏永年暗暗平復情緒,表面上還維持著笑容,只是沒有再搭話了。
梁金泉將茶盞放下,價值千金的茶盞被他毫不在意地磕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他貌似不經意地問:“高小姐呢?”
夏永年趕緊說:“她還在查這件事呢,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就為了儘快給您一個交代。”
“那就好。”梁金泉說,“我還怕高小姐消極怠工畏罪潛逃呢。”
“怎麼會……”他忽然說不下去了,梁金泉的這句話,擊中了夏永年內心深處的擔憂。
這幾天的旅途,高雅對白帝的照顧,或者可以說是偏心,他都看在眼裡。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白帝對高雅來說,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任務目標”那麼簡單了。
甚至高雅這麼多年,第一次為另一個人真情實感地求他,便是分別前,她請求他多給她兩天時間考慮。
只為了能抓住兩天的時間,高雅便願意如此,那等到真正分別的時候呢?更何況,白帝並非對高雅一點感情也沒有……兩天之後,高雅真的能心甘情願地交出白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