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依舊靜悄悄的，高雅沒有回撥電話，也沒有發訊息來問一問。是因為高雅有事沒看到，還是表明了她的態度？夏永年閉了閉眼睛，高雅可能被一時的感情衝昏了頭腦，他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高雅斷送自己的前途。
“夏總？”看他久久不語，梁金泉忍不住主動開口問。
夏永年睜開眼睛，咬住了下唇。
他決定了，即使被高雅厭惡，他也決定了。
“梁董，畫中人出逃是真的，而且，我們也已經找到這個畫中人了。”
“你說什麼？”梁金泉坐直了身體，看向夏永年。這是夏永年進來這麼久，梁金泉第一次正眼看他。
“畫中人我們已經找到了，就在高雅的家裡。”
夏永年將白帝的樣貌性格、奇異的怪力、對日光的懼怕，以及他們這一路上如何歷經千辛萬苦找把人送回去的方法和盤托出，只隱去了遭遇偷畫賊和白薈襲擊的那部分。
白帝和帛畫現在就是燙手山芋，夏永年只想儘快脫手，說得多了，梁金泉再問起來，只怕節外生枝。
“居然真有這樣的事。”夏永年口才不錯，聽得梁金泉是嘖嘖稱奇，這時候的他倒少了幾分上位者的傲慢，變得有點人情味了。
“既然找到人了，為什麼不把修復好的畫帶過來？”梁金泉又問。
“人是找回來了，但還沒找到把他送回畫裡的方法。”夏永年如實說。
梁金泉思忖片刻：“這樣吧，勞煩夏總知會高小姐一聲，她將帛畫和畫中人帶到梁氏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管，過去的事我們既往不咎，我也會請我父親和高小姐見面的。”
他像是心情極好，還笑了笑：“未來和朝露的合作，也不會受這件事的影響。”
“那就謝謝梁董寬宏大量了。”夏永年喜出望外，“我這就讓高雅登門拜訪。”
高雅沒回資訊，夏永年想著乾脆去她和白帝落腳的酒店找人算了，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推開門時，梁金泉突然叫住了他：
“別太逼著高小姐了，三天之後，我在梁氏恭候二位。”
好像這還是白帝第一次，對什麼東西主動產生這麼強烈的好奇心。高雅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說了什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白帝，只能埋頭喝粥，順帶把自己發紅的臉藏起來。
兜裡的手機震動，是夏永年的來電。
“高雅，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夏永年來者不善地問。
“剛剛在睡覺，才醒。”高雅摸不著頭腦，“出什麼事了嗎？”
“白帝在你旁邊嗎？”
聞言，高雅看了眼白帝，比了個手勢說我要接電話，便站起來往屋內走，還關上了門，“現在就我自己了，怎麼了？”
夏永年在電話那頭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道：“我把白帝的事告訴梁金泉了。”
“什麼？”他的語速很快，但高雅還是聽清了，她一時沒控制住音量，“你為什麼要告訴他，你都告訴他什麼了？”
“說我們已經抓到畫中人了。”
“你不是答應我，給我兩天時間嗎？”高雅有些情緒失控，“為什麼，為什麼要擅自去見梁金泉……”
說到後面，高雅的聲音都有些微微變調了。夏永年心中難受，但還是要繼續說下去：“我們只要把畫和白帝交給梁氏，之後的事情就和我們沒有關係了。你的債一筆勾銷，梁金泉也答應會幫你引見梁富笙。高雅，你好好想想，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高雅一時失語，夏永年又說：“不是讓你現在就去見梁金泉。他給了你……給了你們三天時間，你帶著白帝到處逛逛，到時候好好告個別，也算是好聚好散。他和我們終究不是一類人，遲早要回自己的世界的，這對你對他都好。人妖殊途，高雅，就算你強行留下他，又能有什麼好結果呢？”
高雅一直沒有說話，夏永年以為她還是不願意將白帝交出來，本想接著勸，高雅卻喃喃地說道：“如果他會死呢？”
她的聲音很小，夏永年聽不清楚：“什麼？”
“……沒什麼。”高雅說，“三天之後，我們自己回去，你不必來接了。”
掛掉電話，高雅頹然坐倒在床上，直到手機自動息屏，房間裡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高雅愣愣地看著黑暗中自己晦暗不明的手。
一滴水落在手指上，高雅抬手，在臉上摸到了一片的溼潤。高雅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得出去了，時間太長，白帝會起疑心的。
高雅這麼想著，手卻一點勁也使不出來，無法支撐她站起來。她強迫自己用力，抓著床沿的手隱隱冒出青筋，身體卻怎麼也站不起來，眼淚又止不住地落下來，眼前模糊不清。
她抬手胡亂抹了把臉，卻怎麼也沒辦法把眼淚擦乾淨。高雅心中緊緊繃著的弦騰地一下斷了，她終於把頭埋到膝蓋上，整個人蜷縮起來，好像把自己抱住一樣，無聲地痛哭起來。
“爸爸，我應該怎麼辦啊……”
高雅在房間裡的小洗手間裡洗了把臉，把臉上亂七八糟的淚痕洗去。她做了幾組深呼吸，又張口說了幾句話，確定聲音沒有異常了，才推門出去。
哭紅的眼睛實在沒法處理了，只能指望藉著夜色的遮掩，能不讓白帝發現。
“那沒禮貌的傢伙說了什麼？”白帝還坐在原位，自己給自己倒茶，一壺魚片粥送的便宜花茶，他也喝得不亦樂乎。
“沒什麼，他忙去了，說給我放三天假。”高雅故作輕鬆地說。
白帝抬起頭：“你的眼睛怎麼了？”
方才在鏡子裡，高雅已經見識到自己眼睛有多紅了，她微微偏過頭，轉開了話題：
“這三天假，呆在酒店裡可惜了，我帶你去逛逛？這幾日忙得連軸轉，都沒來得及好好帶你看看如今的世界，你還沒坐過摩天輪和過山車吧，明天我們就去遊樂場，刺激刺激，說不定還能讓你記起一些東西來呢！”
白帝看著高雅的臉，片刻後才說：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