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抱住白帝,躲開了王哥的刀。兩人的姿勢和之前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這回沒有浪漫唯美的風和陽光,只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白帝看向高雅的眼神有不解,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高雅死死咬著下唇,憑著一口氣才沒讓自己昏迷過去倒在白帝身上。那邊王哥一擊不中,再一次舉起了刀。

一不做二不休,高雅閉上了眼,用自己的身體完全護住了白帝。

蒼天保佑,如果她大難不死,希望白帝能良心發現,配合她的計劃,乖乖回到畫裡。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高雅轉過頭去,發現王哥捂著後腦半跪在地上,張不昧舉著樹枝,一臉驚慌,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師父,我不會殺人了吧?”

“鳳翔山景區馬上就要關門了,請遊客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在七點前離開景區,謝謝配合!”景區的電子女聲提示音鳴響,與之一起響起的,還有景區工作人員越來越近的腳步和交談聲。

歹徒們對視一眼,決定暫時撤離。

畫中人的武力值太強,現在他有所防備,想要刺傷他更是難上加難。如今還得加上一個張不昧,他們沒有辦法在工作人員出現之前帶走畫中人。如果被別的人撞到他們刺傷了高雅,那事情就大條了。

雖然僱主保證他會善後,但王哥對他們倆是否有這個價值還真沒太有信心。

綁架犯頃刻間就跑得無影無蹤,張不昧立刻跑來確認高雅的狀況。高雅血流得兇,好在沒傷到內臟。張不昧鬆了口氣,蹲下來幫她做緊急處理。高雅疼得直皺眉,還得分心關注白帝的動向,確保他不會趁機離開。

“你為什麼要救我?”白帝突然開口問。

高雅笑起來:“我答應過你啊,我不會騙你的。”

說罷,高雅暗自偷偷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白帝又不是人,騙他不算騙人!

怪只怪白帝的表情太過認真,讓高雅生出了點不必要的內疚之心。

見白帝表情有所鬆動,高雅得寸進尺,上前摘下了白帝髮間的草葉。白帝身體緊繃,卻沒有躲開。

“你現在有沒有地方去?要不要先來我家休息一晚,我想想辦法幫你找回記憶?”

“你先回學校吧。”高雅幫張不昧買了雙鞋,又叫了個車,“我先找個醫院處理一下,然後取畫,再回家研究研究怎麼復原。”

張不昧跟著她上山下鄉的一天不容易,明天還有早八,大學生精力旺盛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張不昧卻有點不放心:“那他呢?”

“他”自然指的是白帝了,高雅扭頭看了看坐在自己車裡的白帝,白帝臉色依然冰冷,但眼神顯然對轎車這種現代交通工具充滿了好奇,正用目光從方向盤掃視到後視鏡,手上倒很規矩地沒有亂動。比較奇怪的是,在車裡白帝也沒忘記打傘,讓本就不大的車內空間愈發侷促。

“只能先讓他呆在我家了。”高雅說,“他應該不會傷害我,你沒課的時候再到我家來幫幫忙就行了。”

送走了張不昧,高雅開著車帶白帝去工作室。她本以為白帝這個在畫裡呆了兩千年的古代人,會和第一次坐飛機的人一樣,興奮地看著窗外流動的街景。但沒想到白帝依然撐著他那把油紙傘,完全擋住了前方和右邊的車窗。

夏天天黑晚,現在確實還有一絲日光,但強度基本可以忽略不計。街上打扮精緻的小姑娘們都不打遮陽傘了,天知道白帝一個成年男子為什麼這麼矯情。

而且白帝的傘實在是太大了,把他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也就算了,還時不時地戳高雅一下,阻礙她的視野,實在是有妨礙安全駕駛之嫌。

也許在古代的馬車牛車上,撐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現代社會可容不得這番行徑。高雅正想和白帝好好說說,電話鈴就響起來了。

語音助手盡職盡責地提醒高雅,來電人夏永年,是否要接聽?

白帝淡淡地朝這邊看了一眼,高雅深吸了一口氣,不讓自己回想起早上在公司的不快遭遇。來電鈴聲執著地響著,白帝好奇地看過來。高雅定了定神,說:

“接通。”

“喂?”夏永年的聲音經過電波的傳導,顯得更加不近人情,“高雅,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開車呢夏總。”高雅努力讓情緒顯得不那麼低落,“放心吧夏總,我不會‘畏罪潛逃’的。”

夏永年說:“那就好。我打電話過來是想問問你,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有一些進展了。”

“嗯。”那邊夏永年不知為何有些遲疑,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我……公司會提供支援的。畢竟這不僅僅是你和梁董之間的問題,更是朝露和梁氏之間的事。”

夏永年短暫的猶豫和改口,好像有什麼別的情緒蘊含其中。高雅模糊地察覺到了一點,但很快又想起“一個月”的期限,和梁金泉不帶笑意盯著她時的感覺。

前面的車綠燈了也不走,高雅拍了下喇叭,刺耳的鳴笛聲響起,白帝的傘又戳了她一下。

“怎麼了?”白帝問。

直到這個時候高雅才發現,她可能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麼有耐心。在巨大的壓力下,再常見不過的喇叭聲,在她身側搖晃的傘、隱隱作痛的腹部,乃至白帝難得的關心……都讓她煩躁不已。

她得承認,絕對冷靜,她做不到。

見高雅不回話,白帝微微側過身子,伸出手指想要碰碰高雅。傘隨著他的動作,先一步打在了高雅的肩膀上。

高雅奪下白帝的傘:“別在車裡打傘了!出車禍了你和我都得玩完!”

白帝卻痛苦地悶哼一聲,舉起手用袖子擋住臉。

他裸露在外頭的面板,頃刻間就被陽光給灼傷了。他的面板就像被火舌舔過的紙一樣捲曲起來,邊緣變得發黑。

而這一層“紙”面板之下,也絕不是人類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