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去看高雅滿是血汙和不可置信的臉，白帝閉上了眼睛：
“……別下殺手，把她帶出基地，換一個禁制。”
“萬萬不可！若是普通人類便罷了，一個驅魔師，還同那、那個女人長得一樣，若是今天不除了她，未來必成禍患！”白青急切地說。
“不必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白帝說罷，便轉過身去，不再看二人。白青還想再勸，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他充滿情緒地行了個禮，拖著高雅往外頭走。
高雅心裡是又悲又喜。喜的是白帝對她還有一絲情誼，沒能真的痛下殺手；悲的是白帝已經不信任她了，在白青、白薈等人的“教唆”下，白帝對人類可以說是一點好印象也沒有了，真可能幹出梁富笙說的那種毀天滅地的事來。
縱使如此，高雅也不想放棄。這次是有白青這個鷹派中的鷹派在。等下她再偷偷溜回來，等白帝落單了，強行和他解釋幾句的機會還是有的。
好煩，人家仙俠劇都是愛情蒼生選其一，到她這，就是選愛情人家不聽，選蒼生還打不過人家小弟！
高雅苦中作樂地想。
白青一路上都沒說話，粗暴地拖著高雅一路前行，高雅的腦袋又在不知什麼地方磕了好幾下。慢慢地，高雅覺得一下不對勁了，這條路，分明不是他們來時的路，而且還愈來愈幽暗。
“我看你們挺忙的，就不用留我吃飯了吧？”高雅佯裝輕鬆地說。
白青反手在高雅腹部打了一拳，高雅吃痛地蜷縮起身體。
“別費口舌了。”白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想怎麼說遺言吧。”
“白帝說過不殺我的。”高雅艱難地說，她渾身上下都是傷，“你自作主張，不怕他發現嗎？”
“他發現不了的。少主只會覺得驅邪師果然無情。”白青說，“與其放虎歸山，時刻提防著你會不會再生事端，都不如現在就把你解決了，一了百了。”
白青打定了主意要殺高雅，也許是為了不造成出血，也許是為了發洩自己心中的怒氣，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擊打著高雅的腹部，過程漫長宛若受刑。
高雅咬了咬牙，從兜裡拿出梁富笙給她的東西，對準了白青。白青沒有防備，被血濺了滿臉，他短促地尖叫一聲，捂著眼睛後退幾步。高雅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站起來，用防身的小刀在白青肩膀上劈開一道傷口，將自己的血淋在他暴露在外的傷口上。白青的血肉肉眼可見地從內到外扭曲翻卷，他沒有叫喊，但渾身痛苦地劇烈顫抖起來。
高雅已經精疲力盡，她趔趄了一下，卻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她不合時宜地想到，小時候她也幻想過當個童話裡的女騎士，帥氣地挑戰巨龍。但從來沒想過真正的生死之戰，會打得這麼狼狽這麼不好看，果然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器具裡的血倒空了，小刀也捲了刃，高雅將器具狠狠地砸在白青頭上後，扶著巖壁止不住地喘著氣。
她整個人像在血裡泡過一遍似的，分不清是她自己的，還是白青的。白青的模樣看起來比她還要嚇人，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白青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皮，雙目發紅，充滿憤恨地看著高雅。高雅自知沒有能徹底殺死白青的能力和決心，忽視他的眼神，等氣喘勻了，便慢慢地繞開歪在地上的白青，背對著他朝來時路走去。
高雅走得很慢，幸虧白青自作主張也知道要避人耳目，這附近沒有其他的白羽族人。高雅扶著巖壁，緩慢地挪動著步子。
現在去找白帝，興許還有機會……還有機會將一切說清楚，在不可挽回的後果發生之前。
“父親，為何不讓我在外面接應高小姐？”梁金泉問。
四面窗簾都拉得嚴實，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還是遵循了白羽族的習慣，不浪費每天能在陽光下行走的珍貴的幾個小時。
梁富笙淡淡地說：“為何要接應？她若成功殺了白帝，白青和白薈不會放過她；若是不成功，暴露了行蹤，白帝自己就不會讓她活著出來。”
“驅邪師對我們來說也是禍患，所以我只給了她足夠對付一個人的東西。”
“可如果她死了，白帝還活著，我們要怎麼對付他？”
梁富笙抬了抬眼皮：“不是還有一個驅邪師嗎？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卻能在我們需要的時候源源不斷地供給血液，還有比這更好的人選嗎？”
看到梁金泉眼裡流露出一絲不忍，梁富笙不滿地用指節敲了敲桌子：“驅邪師和白帝一派兩敗俱傷，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我有沒有說過，你對人類的那些婦人之仁，對白羽族將會是滅頂之災。”
梁金泉垂下眼，低低地應了一聲：
“那您告訴夏永年基地的解法，也是為了……”
“他倒是個痴情人。本來我想放他一馬，他卻自己撞上門來。”梁富笙說，“他出了事，朝露必將大亂。到時候無論是我們要和夏家那老頭談生意，還是趁亂使些小手段，都有可以操作的空間。”
“金泉，你記住，人類可以利用但不能信任，所有事都要以白羽族的未來為先。”
“小心！”
高雅正走著，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夏永年的聲音，卻突兀地在她身後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利器破空的聲音。
高雅回過頭，只看見夏永年像一棵被砍伐的樹，朝她的方向直挺挺地墜倒下來。
而白青歪歪斜斜地站在夏永年身後，他的嘴裡、鼻子、耳朵都在源源不斷地湧出鮮血，沾到高雅血的地方燒焦開裂，整個人看不出本來面目。
他的左手拿著一柄如鷹爪一般的利器，上面沾滿了血肉。剛剛他就是想用它取高雅的性命，而趕來的夏永年，替高雅擋了這致命一擊。
“光復白羽族，不容有失。”
白青喃喃地念出這彷彿執念一般的話，提著武器朝高雅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