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廷從小門進了院內,見門窗破舊不堪,房簷的瓦片殘缺不全,滿眼的蕭瑟,她們穿的都是粗衣麻布,臉上氣色蠟黃,人也都瘦瘦的。

秦落一身青色棉布長裙,頭上僅用一根銀色素簪挽著頭髮,她寬大的衣裙裡,好身材若隱若現。

她的屋內長年供奉著玉佛,香火從不間斷,一股子濃厚的沉香味,秦落許是很久沒見慕廷,顯得有些拘謹。

她垂著眼眸,不與慕廷對視,問的小心翼翼,“敢問侯爺,可是有什麼事?”

秦落雖然常年不出門,但能被慕廷納成妾,容貌上自是不差,一身素衣竟被她穿出一番別的味道。

慕廷明顯也有點不自在,他的嘴唇蠕動了半天,最後下定決心,低緩道;“就是府裡缺個人,我想...讓你暫時當家,帶著鳶兒和楓兒出去串串門。”

秦落聞言一怔,她沉默了,過了片刻,才扯著一抹牽強的笑,“侯爺容我考慮考慮,明日給你答覆。”

慕廷聽到這句話,心裡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秦落願意考慮就已經不錯,當年關閉柳園,她的誓言還猶如在耳,當年小五沒活成,她彷彿瘋了一般。

最後更是心如死灰,發誓除非身死,否則永不出柳園。

慕廷如坐針氈,事情一股腦的說完,他便起身出了柳園。

鍾嬤嬤見人走了,這才進了屋,她憂心道,“姨娘可是有事?”

秦落坐在桌前發呆,被問得回神,她道:“嬤嬤,他來了,我竟一點也不開心。”

鍾嬤嬤看向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最後道:“姨娘若是累了,便休息吧。”

“或許是吧。”

鍾嬤嬤眼裡有絲擔憂,她瞧著愣神的主子,嘆了口語氣,轉身走了出去,她們平靜的生活,眼看又要起波瀾了。

秦落轉眸看向搖曳的燭火,發起了呆,燭火晃動,她看到了當年剛進府的自己,也看到英姿俊美的慕廷。

看到了溫柔清雅的陸之錦,還有碧玉端莊的宋晚清。

晚間竹沁院裡來了一個老友,顧今鳴身姿飄逸的落到院中的梨花樹上,他指腹柔軟,折斷了梨樹上的一個小枝丫,往開著的窗戶裡扔去。

慕鳶沐浴過後,正在晾曬髮絲,突然她見一抹綠色從外面進來,剛好落在她的腳邊,輕掠了一眼,她起身來到窗邊。

“顧今鳴你不許在折我的梨樹,要不然我和你拼命。”慕鳶的威脅沒有半點震懾力。

顧今鳴看向空中的冷眸,掃去看向了慕鳶,他淡淡道:“拼命?你可以試試。”

他的話裡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慕鳶握緊了拳頭,該死的,她要是能打過,還需要在這和他廢話。

顧今鳴雖然對慕鳶沒有太瞭解,但是他知道,她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所以故意激她。

這個冷葫蘆總能三言兩語的挑起慕鳶的怒火,她黑下臉來詢問,“你來幹什麼,假腰牌查到線索了?”

“也不算,那個眼角帶疤的男子死了。我的人在城外的城隍廟附近發現他的蹤跡,到的時候人已經斷了氣,城隍廟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想來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動的手。背後之人應該知道我們查到了他身上,他們索性自己切斷了尾巴。”

好狠,自己的人都說殺就殺,慕鳶臉色陰冷,心裡堵了一口氣憋的她難受,線索徹底的斷了。

顧今又道;“我發現那人身上紋有蠍子的圖案,不知是巧合,還是另一種組織上的標誌。”

“蠍子?”慕鳶低語著。

她這幾日讓秋月監視前院,沒有發現父親與往常不同,也沒發現武衙牢獄的人頻繁的進出府,偷腰牌的人隱忍不發,是想謀算什麼,是針對侯府?還是武衙牢獄?

慕鳶轉身回去披著一件外衣,從臺子上拿了一個小鏟子,從視窗一躍而下,“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今日你來得巧了,我正饞酒,給你嚐嚐我釀的酒。”

她拿著小鏟子,來到梨樹下,找了個位置蹲下,悶頭忙活了起來。

不一會兒,還真挖出了兩瓶梨花釀,她遞到空中,給顧今鳴看,“兄長走時,給他帶去了大半,現下還剩了一些,今日分你一壺。”

她一隻手臂抱著兩個酒壺,一隻手臂攀向樹上,袖子向下滑落,露出一片白嫩的小臂,接著她向上一躍,站到了顧今鳴身邊,又把酒壺遞到他面前。

她的笑容純粹又明豔動人,說話的時候眼眸都亮晶晶,顧今鳴輕掠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眼眸,他接下來酒壺。

慕鳶一靠近,髮絲上殘留的清香就溢了過來,他的臉不自覺轉向一邊,掀開瓶口然後豪飲了一大口。

看得慕鳶一臉肉疼,她隨即也坐在另一個大樹枝上,小口地喝了起來。

喝著喝著,慕鳶突然笑了一下,“從沒想到,你還能陪我喝酒,顧今鳴,從今日我們是朋友了。”

慕鳶舉著酒壺湊近,“嘭”的一聲與他手中的壺輕微碰撞一下,接著喝了起來。

顧今鳴本來話就少,他全程不是聽,就是看慕鳶忙活,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喝著小酒,賞著月光,直到壺中的酒兒一滴不剩。

夜色像染了墨汁,酒喝完了,顧今鳴起身要走,慕鳶側眸看來,鬼使神差的突然問了一句,“顧今鳴,你為什麼來京都?”

他的身體頓了一瞬,並沒回答她,接著腳下借力一個飛躍,來到院牆上,他回眸看向慕鳶,清冷道,“走了。”

慕鳶揚起淡笑,衝他揮了揮手。

她有時討厭顧今鳴,有時又感覺和他相處還不錯,也可能利益沒有衝突,彼此都沒有太排斥,不開心時還能像這樣默默的做個酒搭子。

慕鳶看了眼天色,長出了一聲氣,明日她又要去給司徒鬱當牛做馬了。

翌日中午,侯府內爆出一個新訊息,說是柳園的院門開啟了。

緊接著又說,現在侯府的掌家職權落到了秦姨娘的身上,一時柳園門庭非常熱鬧,各院各職的管事都往上湊,想先混了熟臉。

宋姨娘的事件後,慕鳶就把掌家之事甩給了吳管事,她本來接管中饋就只為了細查宋姨娘,也好讓府中下人與她離心,有些事她辦起來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