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涼風徐徐,使人好不舒暢。

趙永昌依舊在盡歡居的房頂上喝酒。

房頂是趙永昌獨享的地方,在他沒來盡歡居前,沒人會來房頂喝酒,在他來了後,就更沒人來了,因為盡歡居中能盡歡的方式太多,而在房頂好像沒什麼好盡歡的。

“嗒嗒嗒……”

手杖擊地的聲音響起,蕭讓也來到了房頂。

“今晚沒人被轟出去。”

蕭讓還未坐下,便已說道。

其實,盡歡居本就不是每天都有人被轟出去。

“有沒有人被轟出去,跟我在這裡喝酒有什麼關係?”趙永昌看也不看蕭讓一眼,便說道。

蕭讓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今晚沒有熱鬧可看。”

趙永昌道:“我知道的。”

蕭讓看著趙永昌,頗為不解地問道:“你知道?你又不是盡歡居的掌櫃,怎麼知道沒人會被趕出去?”

趙永昌喝了口酒,指著天,醉醺醺地說道:“大佬,你也不看看都過子時了,我雖然不是掌櫃的,但這裡的規矩我懂,而且我的房錢都交過了。”

蕭讓哈哈大笑,道:“看來我是真的睡糊塗了,就連時辰都給忘了。”

說完,蕭讓打量了趙永昌一番,發現他是挎著劍的,這可並不多見,盡歡居中很少有人佩戴兵器,而他趙永昌在盡歡居中則從來都沒佩戴過劍的。

“你現在知道挎劍了?”

趙永昌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劍,說道:“我現在就連睡覺都摟著它,我再也不會和它分離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抱著它進棺材。”

蕭讓搶過趙永昌的酒葫蘆,喝了一口,說道:“這樣才對,一個劍客如果沒有了劍,那就稱不上是劍客了。今天要不是你的酒鬼朋友把劍給扔了出去,那你現在就沒法喝酒了。”

趙永昌雖不想承認,但這卻是事實。

蕭讓見趙永昌沒有說話,又接著說道:“你腿上的傷怎樣了?”

趙永昌淡淡說道:“無礙,不過是皮外傷,連走路都不影響,又能怎樣呢?”

“那你為何總是一個人在房頂喝酒?為何不和你的酒鬼朋友一塊喝酒?”

“他酒量太大,我喝不過他,何況他喝酒後,總喜歡教育別人,而我最不喜歡被人教育。”

“說的也是,誰喜歡被人教育呢?”蕭讓微微一笑,話鋒一轉,說道:“我年少時,曾遊歷海外,到過其他國家,也見識過海外的功夫,其中東瀛的功夫曾讓我眼前一亮,他們的空手道著實有點東西,空手道中的手刀更是一絕。”

話罷,蕭讓以左手為刀,大拇指內收,食指一側,並對趙永昌說道:“你看這就是手刀,你也試試。”

趙永昌滿不在乎地學著手刀的樣子,還說道:“這就叫做手刀?以手為刀?”

蕭讓點了點頭,說道:“對的,以手為刀。刀刃則在小指一側,大成者可切斷公牛的角,可千萬不要小看了它。不過,這手刀要練到大成,可難得很哪,至少也要練個十來年。但對你來說,這手刀要想達到大成境界就容易得很了。”

趙永昌問道:“為什麼到我這裡就容易得很了?”

蕭讓笑道:“因為你的內功高,而且不是一般的高。練武一途,最為重要的便是內功。最難練的也是內功。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功法秘籍,各有不一,但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不過是為了儘快練好內功。這內功就是根基,根基穩了,什麼也就好說了。鄉間佃戶打架,全仗力氣大;江湖中人打架,全仗內功高低。”

這番話雖然說得沒錯,可趙永昌卻沒聽進去多少,他已經有些醉了,喝醉了的人通常不會認真去聽別人的話。

蕭讓也看得出趙永昌已經醉意上頭,但他卻忽然以手刀向著趙永昌的咽喉切去。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趙永昌下意識地要去拔劍,可是蕭讓早就料到了趙永昌會去拔劍,所以蕭讓的手刀切去之時,他的手杖也已朝著趙永昌的佩劍襲去。

蕭讓本就早有預謀,所以趙永昌還未碰到劍柄,他的劍已被蕭讓打掉,同時還被蕭讓打出很遠。

趙永昌眼見自己的劍被打飛出去,第一反應就是去將劍搶回來,可是蕭讓的手刀已經橫切而來,此時他只能先抵擋蕭讓的手刀,躲過一劫後,再說其他。

可他手中無劍,又不懂得徒手格鬥的本事,只能以剛剛學會的手刀抵擋。

但他不過是比葫蘆畫瓢,只是刻板照做,根本不懂得手刀的門道,只能抵擋,不能還擊。

而且,每當他與蕭讓的手刀碰撞在一起時,他就會感到一陣鑽心的疼,好似是用徒手打在了鐵塊兒上。

蕭讓已與趙永昌對上了十來招,見他還是一心在劍上,總想要去拿劍,就說道:“不要去想你的劍了,我不會讓你動彈半寸的。手刀,以手為刀,小指一側為刀刃,因此,內功不可單單凝聚於整個手掌,當以小指一側為主,這也可說是好鋼用在刀刃上。何況,你原本用劍,就可以一手使劍,一手使劍鞘,兩不耽擱,已經達到了一心兩用,左右開弓的境界,你現在也完全可以雙手使手刀。”

聰明人總是一點就透,無需多言,便能做到融會貫通。

趙永昌無疑就是個聰明人,或許他在別的方面會很傻,但在武學一途,他是絕對的天才、奇才。

此時,趙永昌已經明白了,蕭老大之所以會突然向他發難,是因為蕭老大想要將這手刀之技教給他,畢竟火妖僧在他無劍在手之時,著實讓他狼狽難堪了。

趙永昌已經是雙手刀齊出,並聽從蕭老大的話,將內功凝聚於小指一側。

但他縱然是左右手刀齊出,還是敵不過蕭老大的單手手刀。

趙永昌已經越打越快,也已進入忘我境界,他雖然不懂得招數,但卻看得出蕭老大暴露出來的空門,所以他專挑空門下手,以求擊敗蕭老大。

但蕭讓所暴露出來的空門就像是他故意為之,故意引誘趙永昌以手刀來攻,因為每次趙永昌將要切到蕭讓時,蕭讓都是忽然以手刀抵擋並化解之。

趙永昌此時已經用上雙手,可蕭讓卻還是一手應對。

趙永昌早已進入忘我境界,越打越興奮,越打越快,可是他的雙手手刀仍然打不到蕭老大,蕭老大不過是單手手刀,卻已足夠應付趙永昌,並且蕭老大還顯得十分從容,蕭老大的微笑也從未褪去。

打著打著,趙永昌忽然覺察出,蕭老大故意暴露出來的空門,其實都是武功招數,這些招數簡單有效,沒有花裡胡哨,但卻奇詭莫測,絕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就連趙永昌這樣的武學奇才,也是打了幾十招才堪堪悟出來。

又打了一會兒,蕭讓忽然手上發力,狠狠地將趙永昌的雙手手刀打退,而後又趁他未能反擊時,手刀橫切他的咽喉,只是在離他咽喉尚有一寸時,蕭讓停了下來。

“你記下了?”

蕭讓笑著問道。

趙永昌看著自己紅腫的手掌,氣呼呼地說道:“我記下什麼了?我什麼都沒記下,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雙手怎麼就腫了起來,可疼死我了。”

蕭讓道:“沒記下就好,剛剛也什麼都沒發生過,盡歡居內不能動手,這是金科玉律。”

蕭讓又去撿起了趙永昌的劍,並交給了趙永昌,還說道:“你說你現在睡覺都抱著它,死了也要帶著它進棺材,對於一個劍客來講,這是再正確沒有了。但對於一個刺客來講,帶著劍是一回事,隨時準備拔劍應戰,又是一回事,明明帶著劍,卻連劍都沒有拔出來,就被對手將劍打掉了,這才是真正的丟人。”

趙永昌將劍挎好,沒有說話。

倒是蕭讓繼續說道:“你殺火妖僧的那一劍,是我平生所見過最為震撼的一劍。在未見到你那一劍之前,我實在想不到居然有人會將拔劍一擊發揮到如此地步。不過,你平時殺人都是三劍一鞘,怎麼對上了火妖僧就一劍削掉了他的頭呢?”

趙永昌依舊看著自己紅腫的手掌,說道:“不是一劍,是一劍一劍鞘,削斷火妖僧的脖子前,我還用劍鞘猛擊了他的頭頂,而且當時我確實清晰地聽到了頭骨碎裂的聲響。至於我為何只用一劍就削掉了火妖僧的頭,一是他大意了,給了我絕佳的機會,有機會我是絕不會放過的。二是因為我實在害怕與他糾纏下去,他的鷹爪功確實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我怕一劍解決不了他,與他再纏鬥下去,最終喪命的會是我。”

蕭讓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沒錯,單論鷹爪功的話,火妖僧說第二,恐怕天底下沒人敢說自己的是第一。他也確實是大意了,之前你沒有劍,只會躲閃,不會還手,這一定讓火妖僧認為你只是躲閃的功夫高,根本不懂得怎麼還手,或者說是他認為自己已經全面壓制住了你,所以,他才會放鬆了對你的警惕,所以你才能騰空取劍,也正是因為如此,火妖僧在空中追趕你時,根本就沒有防備,因為他一定認為你根本就不可能還擊,就算是拿到了劍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