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讓聽後,倒了一杯酒,喝下後,才問道:“那你看他們兩個人,誰的勝算大?”

韓天鵬仔細看了一陣,說道:“沒有意外的話,我估計趙永昌堅持不了多久了。一味躲閃,是不可能贏的。”

蕭讓又道:“那你如果沒有刀呢?你和火妖僧之間又是誰勝誰負?”

韓天鵬脫口答道:“依舊是我,不過我興許要多費些工夫,只怕要與火妖僧打上四五十招的。”

韓天鵬剛剛說完,忽然恍然大悟,並又接著道:“我明白蕭老大的意思了,老大是說趙永昌是個劍客,這會兒他沒劍在手,又不懂徒手格鬥的技巧,故此落入下風。若是他長劍在手的話,那麼局勢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對吧?”

蕭讓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趙永昌的劍法高明極了,他的輕功也可說是當世無雙,再說他的內功,那也是相當渾厚,真要是說起來,他才十九歲,多少人窮其一生,練上五六十年的內功,也未必能達到他現在的一半水準。由此可見,他的師父一定是位隱世高人。但令我奇怪的是,他的師父居然一點徒手格鬥的本事都沒教他。按理說,這著實不該,畢竟像趙永昌的師父這樣的隱世高人,不可能不會徒手格鬥,可他師父好像偏偏就不會。”

韓天鵬想了想,說道:“那會不會是他師父不肯教他?”

蕭讓又喝下一杯酒後,答道:“這就不是你我所能考慮的了,咱們還是接著看熱鬧好了。”

韓天鵬看著火妖僧與趙永昌的打鬥,又問了句:“蕭老大,你說要不要我去把趙永昌的劍拿來,扔給他?”

蕭讓一笑道:“用不著你來做這等事,有人會做的。”

火妖僧鷹爪直擊趙永昌的胸口,趙永昌則身子一側,恰好貼在了牆上,並躲過了火妖僧的鷹爪。

此刻,整條街上除了盡歡居還開著門之外,其他店家的門都已緊緊關上,街上的百姓也早就躲了起來,唯恐會被殃及池魚。

整條大街空蕩蕩的,僅有火妖僧、趙永昌和那嚇傻了的少婦。

火妖僧見趙永昌身子貼在牆上,鷹爪也緊跟而至,趙永昌似乎早就料到,貼牆一個轉身就躲過了。

只是,那牆卻遭了殃,整面牆轟然坍塌,塵煙也跟著而起。

火妖僧又嘲諷道:“小崽子,我還沒看出來,你逃跑躲避的本事可真不小,居然能避開我幾十招,單憑這躲避的功夫,你這個小崽子已能在江湖中排得上號。不過,我看你的武功肯定是你後孃教的,只教了你逃跑躲避,卻沒教你還手。因為你後孃只會逃跑躲避,根本就不會還手。”

趙永昌只顧得上躲避,哪裡還有心還嘴?

而且,他還在後悔。

他並不後悔自己衝出盡歡居,來救那少婦。

他只是恨自己太大意了,以為身在盡歡居中沒人敢動手,故此就把自己的劍留在了房間裡,故此在盡歡居中他從不拿劍。

他從不認為這樣有錯,也不認為這會給自己招來麻煩,可現在他已經麻煩纏身。

而且,就連他自己都知道,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死在火妖僧的鷹爪之下,可他卻毫無辦法。

他總不能讓火妖僧先停下來,等他去把劍拿來,再與火妖僧死戰吧?

這根本不可能,老江湖是從不會給對手機會的——任何機會都不會給。

而火妖僧正好就是個老江湖,徹徹底底、根正苗紅的老江湖。

恰在此時,盡歡居四樓的一扇窗戶被開啟了,一個人探出了頭來,正是趙永昌唯一的朋友,那個邋遢酒鬼。

這會兒他手裡不僅拿著酒壺,另一隻手裡還拿著一柄長劍。

他看著樓下的打鬥,雖然他自己已經成為廢人,但他曾經也是最好的刺客,所以他當然看得出來,趙永昌已支撐不了太久。

因此,邋遢酒鬼將劍扔了出去,並大聲說道:“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人生在世不可大意,一刻都不能大意。”

邋遢酒鬼的話自然引起了趙永昌的注意,更能引起他注意的則是扔出來的劍,那正是他的劍。

陽光照耀下,本就是用精鐵打造的劍鞘更顯得閃閃發光,而那所發出來的光亮也並不只是普通的光亮,更是趙永昌的希望。

於是,趙永昌整個人已如箭一般向上飛去,他要抓住自己的劍,同時也抓住他活下去的機會。

火妖僧自然不會讓趙永昌輕易得逞,他鷹爪揮出,想要抓住趙永昌的腿,再把他給重重地摔在地上。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趙永昌居然會那麼的快,他的鷹爪只是碰到了趙永昌的腿,還未抓牢,便已脫手。

但這也抓傷了趙永昌的腿,並在他腿上留下了數道血口。

火妖僧也已飛起,緊跟著趙永昌,他絕不允許趙永昌拿到劍。

可惜,事與願違,趙永昌已經拿到了自己的劍,並且緊跟著拔劍,空中轉身,劍鞘敲擊火妖僧的天靈蓋,長劍同時揮出。

剎那間,劍光籠罩天地,遮蔽了陽光,沒有人能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一刻卻留在了人們的心中,它短暫,卻輝煌,這是每一個看到的人的感覺,它短暫,卻好似永久,這也是每一個看到的人的感覺。

劍鞘打頭,一劍咽喉,一劍胸腔,一劍腹部。

這是趙永昌的殺人方式,永不會變的殺人方式。

可這一次,他只是出了一劍,便已還劍入鞘。

因為,他已經一劍削掉了火妖僧的頭!

可是,當他落地時才發現,被他削掉的人頭,火妖僧的人頭正好落在了那少婦的懷中。

那少婦驚恐地看著火妖僧的人頭,一顆七竅流血並已變形的人頭——天靈蓋被打碎的人頭當然已經變形了。

火妖僧死前是睜著眼睛的,現在他雖然死了,卻還睜著眼睛,那少婦只覺得火妖僧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死人是那麼的恐怖,被人殺掉是那麼的血腥,難道老虎山上的那十三個人也是這樣死的嗎?還是死得更慘?

之前趙永昌曾交給楊鐵匠一顆人頭,但楊鐵匠沒有交給她,楊鐵匠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楊鐵匠怕嚇到她。

之前,她全家被燒成焦炭,她雖然在第二天就回來了,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暈了過去,那不過是很模糊的回憶,根本不能使她認識到被殺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楊鐵匠這時來了,其實他早就來了,只是趙永昌和火妖僧正在拼鬥,他害怕,所以就躲在附近,現在一切結束,他也就現身了。

楊鐵匠扔掉了少婦懷中的人頭,同時說道:“她是來報恩,原本該一大早就來的,只是她天未亮就去上墳了,她是想要把大仇已報的訊息告訴她夫君,所以她才拖到了中午才來,又恰巧趕上了這一幕……”

楊鐵匠的話當然是對趙永昌說的,可趙永昌卻返回了盡歡居,一個字沒說,一眼沒看楊鐵匠。

盡歡居中的人看著回來的趙永昌,各個都張大了嘴巴,在這些人的心中,趙永昌已可封神,這只是因為趙永昌剛剛那一劍太過震撼。

盡歡居中除了蕭讓之外,所有人都在看著趙永昌,但他卻低著頭,快步上樓,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同時還把房門緊鎖。

就連經過那邋遢酒鬼時,他都未做停留。

而這只是因為他要嘔吐,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他的劍法有多高明,他自己從未想過,他的劍法有多麼的輝煌、多麼的震撼人心,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殺人後,他的胃部會收縮,他整個人都會變得很難受,他急需要嘔吐。

沒有人想要被別人看到自己的缺點或弱點,趙永昌也一樣,所以他每次殺完人後,都會趕快找一個隱蔽無人的地方,這樣他才敢嘔吐,他不希望別人看到他這一面。

蕭讓看韓天鵬也微張著嘴巴,笑問道:“怎麼樣?你覺得你和趙永昌若是打起來的話,誰勝誰負呢?”

韓天鵬撓了撓頭,說道:“若是今天以前,我會毫不猶豫地說是我自己,但現在我見識到了他的劍法,舉世無雙的劍法,我已不敢說是我贏,但我也不能說是我輸。我雖然不想承認,但卻必須承認,這小子已經能與我一戰。”

蕭讓嘆了口氣,說道:“他的確是個練武奇才,不學武、不入江湖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以前我曾想過他師父究竟為何要收他為徒,現在我早已明白,他的天賦太強,被收徒時,雖只有四歲,但也能瞧得出天賦來,若是我碰到此等天賦的小孩,也會毫不猶豫的收徒,甚至是強迫對方拜我為師。”

韓天鵬也嘆了口氣,說道:“只可惜這樣的天才太少了,能遇上更是難比登天。不過,真說起來,他才十九歲呀,之前是崑崙派掌教舞陽真人,這回又是火妖僧,這份成績太過耀眼。但,人最耀眼的時候,往往就要倒大黴了。舞陽真人是崑崙派的一枝獨秀,殺了他,崑崙派其他人沒那實力來報仇,可火妖僧卻還有幾個武功高超的師兄弟呢,我想他們不會對此事不管不問的。”

蕭讓回頭看了一眼樓梯口,彷彿趙永昌就站在那裡,而他也說道:“是啊,幾枚雞蛋、一點蔬菜,使他徹底給自己惹了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