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武王的小考

“其實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到我是武王的人。”

刑來遠興致盎然。

林戌嘿嘿一笑：“倒也不難推測。”

“陸行堡雖然是武王特批建立的城池，但終究是陸家的地盤，是陸天行親手建立起來的。”

“那麼，在這裡，或許明面上屬於武王控制，但實控的勢力，一定是陸家。”

“陸天行自己的城主府，裡面的文官，一定是層層篩選之後，才留下來的人。”

聽到這，刑來遠點了點頭：“繼續。”

“所以，實際上，城主府可以視為一間卯榫結構的屋子。”

“文官也好，武官也罷，每一個人都是卯榫節點。”

“以陸天行為首的所有人，共同支撐起了陸行堡近五萬民眾的生存秩序。”

“我說得沒錯吧？”

刑來遠笑了。

他知道，林戌並不是想問，而是在利用丟擲問題的談判技巧，帶動他參與互動。

“的確如此，這是每一個治理區域都必須存在的，政權架構。”

“我更好奇的是，你的籍貫。”

“我看過你的罪名，你很冤枉。”

“按理說，你這種家僕的私生子，且和父族完全沒有接觸的人，不應該被連坐的。”

“但畢竟事涉血魔，一切都要從重處理。”

“也正是因為你這層特殊的身份，才保住了你的命，僅僅是流放，而不是連坐問斬。”

“你是幸運還是不幸，我無法評判。”

“但你的母親早亡，臨終前將你託付給一個無兒無女的農人。”

“那家農人很窮，窮得吃飯都成問題，養活你已經很艱難，沒錢給你讀書。”

“你幼年時，吃過百家飯，準確來說，不叫百家飯，而應該叫快要變質的，即將被倒掉的食物。”

“而且吃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一段經歷，也佐證了你和血魔一族，撇得乾乾淨淨。”

“只是，這樣的你，為什麼會識字？”

說到這，刑來遠又拿出了令牌：“這個武字，你如何認識？”

林戌依舊掛著笑容，心中卻震撼不已。

是了，他已經忘了。

在這個時代，知識本就是被壟斷的。

罪囚營中，不識字的十有八九，連王二狗和劉滿囤都不識字。

他流放而來，沒人在乎他的過去，他識字與否，也沒人在意。

八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以識字的身份活動。

但刑來遠卻直接抓住了痛點。

“你也不用解釋，我不想聽一個編造出來的答案。”

“畢竟啊，我這人吧……”

刑來遠戳了戳自己的腦子：“這裡比較好使。”

“你一旦編造，我會迅速地推翻你的謊言，但介於接下來咱們還有事要談，為了戳穿你的謊言，咱們弄得太僵，不太好。”

“所以，無論你是打算告訴我，你在罪囚營八年內學會識字，還是你在農人家裡學會了識字，這種離譜的理由，我都不想聽。”

“請你繼續講吓去，我更感興趣的是，你怎麼判斷出我是武王的人。”

林戌尷尬地笑了笑。

“原因很簡單。”

“我們現在是叛軍，叛軍進城了，你個城主府舊部，既不收拾細軟開跑，也不納頭來降，還光明正大地站在城主府門口，等著我過來。”

“那便說明，你不是陸天行的人，你有另一重身份，而且你知道，這重身份不僅能保住你的命，還能保住你的體面。”

“不錯，”刑來遠興致盎然：“只是，能保住我命的身份如此之多，你為何單單挑了武王呢？”

林戌再度掛起笑容：“你是屋子裡的關鍵卯榫，但所有的卯榫，也都會盯著你。”

“你要給你的主子傳訊，是一定藏不住的。”

“那麼，陸天行知道你主子是誰，只是早晚的事。”

“但他既沒有處置你，也沒有架空你，甚至還派你來給我傳信。”

“說明你的主子對他也很重要，他要借你之口，給你主子一個交代。”

“哪怕僅是表面釋放，實際處死幾個罪囚這種小事，他也不想瞞著你的主子。”

“我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人能讓他甘願接受身旁有眼線，還要故意裝作不知，故意將事情露在你面前。”

說到這，林戌朝著刑來遠的腰牌一指。

“他。”

啪……啪……啪……

刑來遠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不錯，不錯，我沒看錯人，你很不簡單。”

“在陸豪風帶出城防軍時，我便已經派人飛馬通報武王。”

“武王口諭。”

“若是這人懂事，便和他談談，若是不懂事，便不用談了。”

說罷，刑來遠身子一震。

強橫無比的武者氣息，彷彿一輛列車，呼嘯而來。

被這股武者氣息壓制著，林戌竟然喘不過氣！

與此同時，猛哥兒也直接衝了進來。

被這股武者氣息所激，它已然四肢趴地，亮出獠牙，不斷地低吼。

可是，這股強橫的武者氣息之下，連六級的它，也分外畏懼，不敢出手相助！

一人一狼被壓制成這樣，刑來遠很是滿意。

他將武者氣息一收，林戌立馬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來。

“你……到底是幾級武者？”

林戌冷汗都冒出來了。

刑來遠卻是無奈一笑：“幾級武者重要嗎？我有著夷平整個陸家的實力，不也只能在這裡當文官，收起武者氣息，連走路走遠了都得假兮兮的喘上幾口？”

“也是……”

林戌又直起了脊背：“畢竟，武王自己批的城，誰都能殺陸天行，唯獨武王的人不行，對吧？”

刑來遠很是欣慰。

他喜歡和聰明人談，可以省很多口舌。

比如，在林戌面前，他就不用去解釋自己為什麼不能動手，林戌自己就能想通。

“不廢話了。”

“林戌，你現在還有多少人？”

他直接開問。

“罪囚二百九十七，狼族二百三十二。”

“加起來，五百出頭。”

林戌也不瞞著，直接透了底。

“第二考。”

刑來遠又拿出一封地圖，遞給了林戌：“這是陸天行回來的路線。”

“不出意外，他現在應該已經和明陽縣的守軍會合。”

“以他們的行軍速度，明日午時便能到達陸行堡。”

“活下來，拿陸天行的人頭，向武王效忠。”

“剩下的一切麻煩，武王會替你解決。”

林戌卻不置可否。

他甩了甩長劍，轉頭便往城主府外走去。

“你去哪兒？”

刑來遠跟了上去，一臉疑惑。

“殺人。”

林戌玩味道：“都是親陸家的大戶，你跟上也無妨，但若是不小心殺漏了，對方記住了你，可能會不太好辦。”

刑來遠停下腳步，望著林戌的背影，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