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門紅衣大炮,已經是陸行堡的全部火力。

接連擊發而出的火炮,不斷落入人堆之中。

城門關閉,前有狼妖,後有叛軍。

陸指揮叫天無路,叫地無門,硬生生捱了一發火炮後,被猛蹋一爪戳進肚腹,當場舉了起來。

“嗷嗚!”

猛蹋肆意嘯叫,而後掃過城關上一批新出現的人。

“火槍!放!”

林戌一聲令下,六十多把火槍,從齒牆中探出。

砰砰砰!

猛蹋有些發懵。

它不認識這群人,但這群人似乎是在幫它。

火槍瞄準的是陸家軍,紅衣大炮瞄準的,也是陸家軍。

除了極個別沒打準的炮彈,炸死了一些狼崽子外,所有的火力,都是奔著陸家軍去的!

難道……人族起了內訌?

猛蹋那本就不是很靈光的腦子,想不了那般許多。

它只知道,狼族要報仇,殺的就是陸家軍!

前後夾擊之下,二百餘陸家軍根本不夠看。

不足一刻鐘後,最後一個陸家軍,腦門捱了一發火槍,當場軟倒在地。

猛蹋抓著陸指揮的腦袋,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

它眯起眼,看向城關之上。

林戌跳上齒槍,對著它舉起了火槍。

身旁三枚紅衣大炮,全都調轉了炮口,對準了它。

“滾!”

林戌一聲暴喝,一發子彈打在它的腳爪之前。

激起的塵土,有些嗆鼻子。

猛蹋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帶來的狼崽子,以及自己的兄弟。

赫然發現,四個兄弟全數戰死,老狼主也死了。

狼崽子們死了許多,僅憑剩下的這些狼崽子,想要打下陸行堡?

根本不可能!

它喉嚨裡發出嗚嗚之聲,對著林戌呲出了牙。

“走!”

它拖住陸指揮的屍體,朝後退了去。

沒過多久,又是一批狼妖,出現在了陸行堡城關之下。

它們約莫二百出頭,一個個乾乾淨淨,身上狼毛沒有沾一絲血汙。

面對一地的狼屍,少狼主有些於心不忍。

但它還是按照約定,叩響了陸行堡的城門。

“林戌,我帶著族人們,來了。”

陸行堡城門,吱呀一聲,開了。

十八年來,狼妖第一次踏入了陸行堡城內。

“多謝。”

雖然心中百般滋味糾纏,但猛哥兒還是跟林戌說了一些謝謝。

林戌卻擺了擺手:“不謝,答應你的報酬,一定會給你。”

“少狼主,道不同不相為謀,別急著傷感了。”

“幹正事吧。”

猛哥兒點了點頭。

學著人族的模樣,將爪子抱了個拳:“儘管吩咐便是。”

“老張,二狗叔,你們倆把狼妖分一下,一人帶一百狼妖。”

“東城最難對付,交給你們。”

“西城富戶少,文兵叔帶一百罪囚兄弟去!”

“海明叔,你帶一百罪囚兄弟,負責南城。”

“北城……徐屠,趙開明,你們倆帶人,速度去!”

一通吩咐之後,眾人立馬散開,各自忙碌了起來。

“今晚,會是個很血腥的夜晚。”

林戌喃喃著,拍了拍身旁的猛哥兒:“你有沒有興趣跟著去看看?”

“我不嗜殺。”

猛哥兒心情依舊有些低落。

“血魔,果然人如其名,太可怕了。”

“人族,狼族,今天究竟死了多少?夜晚還會死多少人?”

林戌一聳肩:“我不知道。”

他邁步而行,帶著猛哥兒走上了極為熟悉的賊道。

“以前,我們就是在這條路上走著。”

“一路走出罪囚營,然後去陸行堡內,用兩個時辰的時間,完成一圈巡邏。”

“回來之後,便喝上一口野果子酒,苦得讓人想死。”

“再啃上兩口硬得能當磚頭使的發黴饅頭。”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他一邊說著,偏過過去,看著身旁碩大的狼妖。

“我也不嗜殺,只不過,他們不死,我就得死。”

“我在乞活。”

猛哥兒喉嚨內發出低吼,而後一聲冷笑:“乞活?你可說得真好聽,若只是為了活下去,你不必殺這麼多人。”

林戌搖了搖頭。

“我真的在乞活。”

“只是,我乞的不只是自己,還有那幾個老東西。”

“原本陸豪風給了我們一筆錢,我們都商量好了,離開陸行堡,找個僻靜鄉里種地,了卻殘生。”

“但那老小子不擇手段,非要滅我們的口。”

“所以,為了活下去,我綁架了陸晴依,又用陸晴依的身子作為要挾,煽動整個罪囚營跟著我們叛變。”

“巡城騎兵要追殺我們,我便只能殺了他們,城防軍要討伐我們,我也只能殺了他們。”

說到這,林戌頓了頓。

“我們人數太多了,瞞天過海必不可能,這麼大的數量,光是吃飯都成問題。”

“想要活下去,只有一個辦法。”

說到這,林戌踩了踩腳下的土地:“我們要有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安身立命之所。”

“陸行堡,很合適。”

“所以,你明白了嗎?我只是想活下去。”

說到這,林戌突然停下了腳步。

城主府正門,已然到了。

一個罪囚手握火槍,抵住了一個男人的腦門。

男人卻氣定神閒,一把摺扇輕輕搖晃著,渾然不懼要殺了他的火槍。

“又見面了,林戌。”

男人擺了擺手:“在下刑來遠,等候多時。”

“我們……認識嗎?”

林戌皺起了眉頭。

男人嘿嘿一笑,從大氅中掏出一頂文官帽子,又拿出一把玉簪,迅速給自己挽了個儒簪。

一切弄完後,他將摺扇一合:“現在,想起來了嗎?”

“啊!你是那天那個文官?”

林戌一臉詫異。

“借一步說話。”

刑來遠一點都不認生,哪怕林戌身旁站著巨型狼妖,他也彷彿沒見著一般。

上來便抓住林戌的袖子,將其拖進了城主府內。

“首先,恭喜你,林戌,在這一次博弈之中,你佔了上風。”

刑來遠一拱手,客客氣氣的,搞得林戌一頭霧水。

“奉我主之令,來做第一個小考。”

“林戌,猜一猜,我的主子是誰?”

林戌一手握劍,眯起了眼睛。

只聽噌的一聲,長劍已然出鞘,劍尖,抵住了刑來遠的脖子。

“你這一身皮肉,夠不夠外面的狼妖吃上一頓,我倒是更感興趣!”

刑來遠玩味地笑了起來。

他用摺扇抵住劍身,將長劍偏了開:“機會只有一次,林戌,你抓得住嗎?”

林戌一臉狐疑,上下打量了他數眼。

琢磨片刻後,他突然啊了一聲。

長劍歸鞘,雙手抱拳,對著刑來遠行了個禮。

“草民林戌,見過武王殿下!”

“不愧是你啊,林戌……”

刑來遠感慨著,手再度伸進大氅。

這一次,他扯出了一塊鑲了金邊的翡翠令牌。

上面只有一個歪歪扭扭的字。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