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老霍斯的情況怎麼樣了?”

司俞剛下樓,霍斯夫人就急忙湊到跟前詢問。

“情況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但能否痊癒,還需要他自己的努力”司俞想了想,即使有些自欺欺人,也還是如此說道。

“哦,天吶,謝謝您,醫生。”

霍斯夫人差點就暈倒過去,司俞連忙扶住她。

“我沒事了,醫生,再次謝謝您。萬一老霍斯真挺不過去,那也是神的旨意。”霍斯夫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幣,“這是您的診療費。”

“客氣了,那麼,我回去了。”司俞把帽簷低了低,轉身離去。

走出霍斯家,司俞來到來時的小路上,在診療的一個小時裡,似乎下了點雨,這讓本就泥濘的小路變得更加難走。

小路兩旁長著與翠綠毫不相關的野草和禿掉了的樹,再往遠處看能看見一股黑煙向天空飄去,司俞知道這是誰家的病人的屍體又被焚燒了。隔著手套緊了緊黑色大衣,一聲沉悶的嘆息從面具內傳出,司俞往來時的路走去。

下過雨的關係,回去花的時間比來時更長,當司俞回到馬丁家時,已經是吃過午飯的時間。

在享用完並不美味的剩飯後,司俞找馬丁夫人借用了一下廚房,他小心翼翼的將繁瑣的衣物脫下,將其泡在滾燙的開水裡,司俞不確定這對於可能遺留的病菌有效,但多少能起點作用。

將衣物晾曬在自己房間的窗外後,司俞開啟衣櫃挑了一套穿起來沒那麼複雜的衣服,下午他需要履行對於馬丁家除了租金之外的部分,即輔導傑夫功課。

在亨利醫生的記憶中,傑夫是個“特別”的小孩,他不愛說話,也總是面無表情的,導致學校的老師對他束手無策,馬丁夫人無奈降低租金尋求一個能教一教傑夫的租客,當亨利醫生出現後,馬丁夫人卻覺得降低租金這個決定太棒了。

“下午好,傑夫,昨天的作業有完成嗎?”

“下午好,亨利老師,作業早在上午您不在家時就已經做完了,您可以檢查一下。”

與傑夫的相處過程並不容易,亨利醫生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找到辦法——投其所好。傑夫喜歡畫畫,而且總是喜歡畫各種動物,但馬丁夫人沒給他買顏料,原話是“畫出來的餅又不能當真的餅吃”,所以傑夫的畫都是黑白畫,加上實在不敢恭維的畫工,導致傑夫的畫總是透露著些詭異。但為了少付一點租金,亨利還是皺著眉頭誇讚傑夫的畫,這讓傑夫很受用,於是主職是醫生的亨利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馬丁家的租客兼家庭教師。

授課的內容只是簡單的算術,馬丁夫人只是想在自己死了之後小杰夫不會被那些划著小船的該死商販騙的太慘。

“傑夫,你在看什麼?”

課程結束之後,司俞問向趴在窗邊的傑夫。

“亨利老師,你不覺得那棵光禿禿的黑色的樹很像一個東西嗎?”

“什麼東西?”司俞儘可能的表現出和善,他和小孩相處的經歷並不多,童年時就被送到了伊甸園的學校接受與外界截然不同的課程。

“像那些生病的人,你看,樹幹上鼓起的包就像那群人身上的膿包,而且那群人和樹一樣最後都會被燒掉。”

“這不是個好笑的玩笑,傑夫,不能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我沒有說這是個笑話,但,好吧,亨利老師,你是對的。”傑夫露出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亨利老師,你會想看看我的畫嗎?”

“當然沒問題,畫在哪呢?”

“在我的櫃子裡,亨利老師稍等,我馬上拿出來給您看。”

司俞從傑夫手中接過畫,細細的觀察起來,畫中是一家三口,留著短髮的男人,扎著馬尾辮的女人和手裡牽著的小男孩,顯然比之前的畫下了更多的功夫,畫的很仔細,甚至畫出了衣服上的褶皺,作為背景的房子也畫的很好,對於一個小孩來說沒辦法要求更高。但疑惑的是畫中的短髮男人沒有五官,臉上空蕩蕩的一片。

“傑夫,這三人是?”

“這是媽媽,這是傑夫。”傑夫分別指向馬尾辮的女人和小男孩,這是我家的房子。

“那這是?”司俞指著沒有臉的男人,問傑夫。

“這是亨利老師啊。”

“這是我?可是為什麼你把你自己和媽媽畫的那麼漂亮,而我卻連鼻子眼睛都不能擁有呢?”

司俞的一番話惹得傑夫發笑,“因為亨利老師總是帶著面具,傑夫不記得亨利老師的樣子。”

“那麼,到晚飯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們一起把這幅畫完成,怎麼樣?”

“好的,亨利老師。”傑夫的神情讓人看不出他之前還是個因為自閉症而退學的孩子。

“亨利老師,您能做我的爸爸嗎?”畫畫時,傑夫的一句話讓正在思考之後的行動計劃的司俞回過神來。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亨利老師,也只有亨利老師會誇獎我的畫。而且我也知道吃飯時媽媽總是偷看亨利老師。”

“傑夫,有些決定不是一下子就能馬上做出的,現在我只能答應你我會陪著你過完今天,明天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除非是神。”司俞給出了模稜兩可的答案。

“好吧,如果我也能成為神就好了。”傑夫對此似乎沒有放在心中,低下頭繼續完成他的畫作去了。

晚餐沒有多麼豐盛,小麥麵包搭配上味道奇特的煎豬肉讓司俞有些不習慣,但好在馬丁夫人準備的餐後水果很美味。用過餐之後,司俞來到廚房打算幫忙洗碗。

“哦,亨利醫生,您這是覺得一個帶著小孩的寡婦傷心到連洗碗的力氣都沒有了嗎?”馬丁夫人調笑道。

“不,夫人,我絕對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只是在享用完美味的晚餐後就離去實在讓人良心不安。”

“您可真會說話。”馬丁夫人咯咯笑著,向司俞拋來一個媚眼。

司俞對此多少有些不適應,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模樣又惹得馬丁夫人一陣嘲弄。好在之後馬丁夫人還是將身子讓開,將一部分的工作交給司俞。只是期間免不了一些看似無意實則有意的肢體接觸。

完成這一切之後,司俞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翻閱起亨利醫生的診療計劃和日記,開始規劃未來幾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