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少次,司俞還是驚歎於眼前的景象,朦朧的紅色湖水包裹著他,並沒有窒息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清涼舒適,隨著自己的不斷下潛,紅色越來越淡,直到完全褪成了白色,司俞知道,要來了。
“深度143,”無法辨別方向的聲音從周圍響起,“在黑色眼眸的注視下,你能走到多遠?扮演好你自己,活下去。”
當世界逐漸清晰,司俞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這是一間木製的閣樓臥室,司俞輕輕跺了跺腳,地板傳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整個房間傢俱不多但十分整潔,他看向靠在房間角落上的桌子上的小巧鏡子,是銅製的,經過高度拋光之後反射出人的模樣。
司俞只是粗略的瞟了一眼自己的模樣,就知道自己大概處境。鳥嘴面具實在太有辨識度,除非他的角色恰好是一個歷史重演愛好者。
“14世紀歐洲?黑死病?”司俞自言自語的判斷自己的當前情況,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瘟疫醫生。
“活到讓神明滿意為止嗎?”司俞帶著些苦笑自嘲道,這次異象的難度有點超出他的想象。
14世紀40年代,正處於第二次鼠疫大流行的開端,被稱為黑死病的鼠疫帶走了7500萬到2億人的生命,讓歐洲人口銳減近三分之一,黑死病的浩大聲勢大概在15世紀才會偃旗息鼓,而自己作為瘟疫醫生需要經常性的接觸病患,難保哪次出診就會被傳染上,儘管現實的後果只是昏迷,但司俞也不想嘗試黑死病的滋味。
司俞拿起桌上的出診計劃表,透過神力的影響,文字方面的困難幾乎沒有。
“看來今天下午就要出診。”物件是住在郊外的霍斯一家,男主人感染了黑死病,一家人把他單獨關在房間裡已經整整一天。
身上的衣服讓司俞有些不舒服,厚而長的大衣加上緊繃的皮褲和寬邊帽讓他覺得有些悶熱,帶著濃烈香氣的鳥嘴面具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渾身上下的色調都是清一色的黑,這樣的醫生恐怕家屬見到就已經失去了一半的希望。
司俞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起靠在衣帽架旁的手杖,推開了木製的房門。
靠著面具上挖出的兩個孔洞,司俞艱難的看清階梯,走下了樓,“你好,亨利醫生,今天又有病人在呻吟了嗎?”,這是棟房子的女主人馬丁夫人,“你好,馬丁夫人,這是作為醫生的本職工作,傑夫呢,現在這樣的日子可不能讓一個小孩亂跑。”
“哦,感謝關心,他在自己房間裡待的好好的呢。”
“那樣我就放心了,如果有一天房東一家需要我的幫助的話,我會在該不該收診金這個問題上困擾很久。”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就麻煩亨利醫生直接把我燒了吧,我可不希望自己長滿渾身的黑色膿包。”
“夫人說笑了,我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那麼,我出門了。”
“一切小心。”
自己扮演的醫生原本只是以求學的身份來到這座城市,租住在馬丁夫人家,恰逢鼠疫爆發,不得不戴上鳥嘴面具行使作為醫生的使命。順便一提,馬丁夫人似乎對這個醫生抱有“特殊的好感”。
司俞暫時不去想這些,根據記憶中的資訊走在陌生的大街上,偶爾的幾個行人也如自己一般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司俞才根據腦海中亨利醫生的記憶勉強找到霍斯一家。
還沒等走進庭院,霍斯夫人就急忙的招手,“拜託了,醫生,請您一定要救救老霍斯,這個家可不能沒有他。”
“我只能保證我會盡我的全力,剩下的就得看神的旨意了。”司俞如實說道。現在目前對於黑死病尚處於聽天由命的階段,而自己扮演的亨利醫生的療法還僅限於放出膿血,病人能否痊癒,全看奇蹟。
“那就足夠了,亨利醫生。我像其他人做的那樣在老霍斯的周圍擺滿了鮮花保持房間的香味。”
“很正確的做法,現在帶我去他的房間吧。”
“好的,醫生,這邊請。”
在霍斯夫人的帶領下,穿過大門和餐廳,沿著木製扶梯一步一步向上,在最高層閣樓時,霍斯夫人停了下來。
“醫生,最裡邊那個房間就是了。哦,天吶,我甚至能聽到老霍斯在喘息和呻吟。”
“現在您可以下樓祈禱了,我會盡力不帶壞訊息給您。”
司俞說完不回頭的朝著深處的房間前進,每走一步他就越發緊張,這是足足殺死了數千萬人的疾病,靠著這張奇怪的面具和厚重的衣物真的能阻擋病菌的入侵嗎。
但走的再慢也有到盡頭的一刻,由不得司俞多想,他已經站在了房間門前。“事已至此。”司俞心中默唸,推開了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鋪滿已經枯萎的花的床和躺在床上已經無力呻吟的人,床頭櫃的雕飾和擺放著的擁有精緻花紋的鐵碗不經意間透露出這家人的家底殷實。
但此刻這個家的男主人在花的包圍中緊緊閉著雙眼,赤裸的身體上長滿了令人噁心的黑色膿包,彷彿一戳就會炸開。
“您好,霍斯先生,我是您家人找來的亨利醫生,現在請您放鬆,我要開始我的診斷了。”
司俞將手杖向老霍斯輕輕探去,點在黑色膿包上。
“哦,麻煩輕點,醫生。”
“我很抱歉,但這是必須步驟。”
“那繼續吧。”
隨著持續數分鐘的呻吟聲,司俞放下了手杖,躺在床上的老霍斯長長的嘆出一口氣,彷彿非人的折磨終於結束。
“您的情況,我大致瞭解了,接下來我會用小刀割開您身上的癤子將裡面的膿水擠出,過程會有些痛苦,請您做好心理準備。”
老霍斯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請吧,我的醫生。”
“打擾了。”忙活了近一個小時,司俞退出房間。這一個小時裡,起初司俞每割老霍斯一刀,老霍斯就會痛苦的尖叫,到後面老霍斯似乎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任司俞宰割。
這對於司俞來說也是一種折磨,他知道這種方法沒多大用,但為了扮演瘟疫醫生的他不得不這樣做,儘管老霍斯的痛苦那樣真實,但司俞沒有忘記這是在異象中,他知道在這片天空之上有神在注視和觀察,不遵循神的遊戲規則的後果就是直接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