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病房裡面躺了七天,在這七天裡面路修斯每天都會來醫院陪著她,兩個人都沒有去討論那個孩子的事情。

她是覺得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而他是怕提起這個孩子,她心裡會難過。

每天他走進病房的時候,都發現她就這麼坐在病床上,神色安靜,沒有一點聲音,橘色的夕陽照在她的身上,孱弱的身體幾近透明,就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每次產生這種想法,他都會一陣恐慌。

他走過去從包裡面掏出一個保溫桶,軟聲開口:“我帶了滋補你身體的湯,前幾天你都沒有好好吃東西。”

說著,開啟保溫盒,拿出一個勺子,正想喂她,她就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動作。

無聲無息地透露出一絲抗拒,他很是敏銳的就察覺了,從前她雖然嘴巴上也從來不會服軟,但絕對不會排斥他的動作,但自從孩子沒了之後,她躺在病床上,每次他碰她,她就下意識地迴避開。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你在生氣還是在恨我沒有保護好你?”

她靜了很長一會兒,一臉平靜地看著他,“沒有,我沒有恨你,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甚至你還派了保鏢保護我,畢竟我爸會對我動手,這種事情誰也想不到。”

只是……

孩子沒了以後,她好像找不到要繼續留下的理由了。

她實在是太平靜了一點,平靜到似乎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局外人,這個認知讓他止不住的恐慌,心臟彷彿有重車攆過,他忽然覺得,寧可她責怪他,對他動手,而不是把這件事情當成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握著勺子的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這件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她的臉上勾出一道虛無的笑意,交代,他能給她什麼交代?

他還能殺了鍾書意給他的孩子報仇不成?

明明他早就已經知道是鍾書意去她家蠱惑了她爸,害得她流產,但他到現在為止不還是連婚約都還沒有解除掉。

大概就是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吧,她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啊,我等你給我交代。”

她的表情雖然還是很冷淡,但至少不是冷漠和麵無表情了,路修斯的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

把勺子放到她的唇邊,低聲道:“快喝吧,一會兒就該涼了。”

她猶豫了一下,想著實在是沒這個必要和自己的身體作對,還是低頭喝了一口,湯的味道很淡,但的確很鮮美,是花了功夫的。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接過來看了一眼,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林清晏,“我出去接個電話,一會兒再回來餵你。”

她沒什麼反應,或者說已經懶得應他了。

剛剛那個電話,她知道,是路家老宅的電話。

這個時候,他挺想親一下她的,或者說他也這麼做了,在她臉上輕啄了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倒也沒什麼反應。

路修斯走出病房,按下接聽鍵,叫了一聲:“爸——”

路章明冷笑了一聲:“你還知道叫我爸啊,你最近的動靜不小啊。”

路修斯語氣淡淡:“既然你知道我的動靜不小,那就應該清楚,這個婚約我是一定要解除的。”

路章明:“我不會答應你解除婚約的,別忘記了,你爸我還沒死呢,路氏集團我也能說了算,而且我也不止一個兒子。”

路修斯:“我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和鍾書意結婚,不就是當年你們當戰友的時候,鍾書意的父親救過你一命,看在你們曾經的戰友情的份上,我本來不想把解除婚約這件事情做得太絕,但是現在我的孩子已經成全了你的戰友情,剩下的,爸你也別太逼我,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下手毀了鍾氏集團……”

路章明一陣錯愕:“什麼孩子?”

路修斯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接完電話再次回到屋內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著了。

眉眼安靜,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他彷彿要認為下一秒她就要離他而去了。

他在床沿坐下,小心翼翼地在眉眼間親了一下,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了一句:

“等我。”

她的眼睫毛輕顫了一下,但是沒有睜開眼睛,一直等他收拾完東西離開房間後,才睜開眼睛。

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深深沉沉地盯著天花板,良久之後,發出一聲嘆息,然後閉上了眼睛。

……

她在醫院裡又住了幾天,在醫生同意可以下床可以出門之後,她簡單的套了一個外套,想著出門散散心,透透氣。

這是私人醫院,醫院的後方有一座非常漂亮的花園,她在花園的長凳上坐了一會兒。

天氣非常好,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臉上,非常的舒服,可是天氣再暖,她始終覺得也暖不了她的心。

正想回去的時候,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你還要離開京城嗎?”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她猛地轉過身,眼前的男人戴著墨鏡,留著絡腮鬍,也沒有溫淡的氣質,甚至有那麼一點粗獷,一時之間她沒有和記憶中的男人對上號。

“你是?”

肖傾然淡淡地笑:“不認識我了?這只是非常簡單的偽裝罷了。”

林清晏回過神來:“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醫院?”

肖傾然淡淡開口:“醫院裡有我的朋友,我來醫院找他,無意間看見了你。”

她扯唇笑了一下:“原來如此。”

肖傾然又繼續說道:“你還想離開京城嗎?想要離開的話,我可以幫你。”

若是可以離開京城,她自然是願意的,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留下的理由,只是又想到了什麼:“上一次要離開不就是失敗了?你確定這次能夠成功?”

“有過上一次失敗的經驗,這一次只要你願意,我就能帶你離開京城。”

他用的是非常篤定的語氣,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自信。

上一次他是因為低估了她在路修斯心目中的地位,但是這一次他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她沉默了一會兒,深呼吸了一口氣,彷彿是想要把心裡最後的那一點點猶豫給拉扯乾淨。

良久之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好,我要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