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玄腦海裡的鋼絲球,在得知暮年身份的瞬間捋平了。

他想著過去的種種,感覺到齊天對沈琴姐已經非常仁慈了。

按著暮成雪的說法,沈琴正在憋大招,以報自己被綁架的仇,高玄想過去找她,勸她停手,但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沈萬叔。

以沈琴姐的脾氣,他是勸不動她的,還不如讓她父親去勸她。

沈萬聽完高玄的講述,嘴裡喃喃:“原來真的是親戚……”

聞言,高玄訝然:“叔……調查過?”

沈萬搖了搖頭:“我哪敢調查,只是眾多猜測當中的一種而已。”

高玄這才放下心來:“叔,請你勸勸沈琴姐,暮成雪身邊暗中保護她的人不僅僅是江成,還有齊天,這樣下去,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沈萬點點頭,盡顯疲憊地嘆了一聲:“希望我能勸得動她吧……我這女兒啊,是我對不起她……看著她一步一步沉淪,我真希望自己當初沒有逼她去國外……”

高玄也長嘆一聲,許久沒言語。

兩人沉默地坐了一陣,高玄說:“時光不能倒流,歲月無法追回,叔還是跟琴姐敞開心扉聊聊吧,解決矛盾的方法唯有溝通。”

沈萬沉默地微點了一下頭。

臨走,高玄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沈萬叔,於是說:“叔,暮成雪與齊天的關係最好不要在沈琴姐面前提起,畢竟齊家二公子是他們盡力想要抹去存在的人,萬一琴姐把這個訊息傳出去了,那齊天可能就不會僅僅是警告那麼簡單了……”

沈萬明白這些,因此找女兒聊時,只是說明了暮成雪背後有他們惹不起的大人物,叫她停手。

然而,沒一會兒兩人又吵起來,不歡而散了。

沈萬覺得沈琴不夠重視這件事,說話的聲音高了一點,沈琴覺得父親又開始居高臨下的教育起她來了。

“大不了一死了之!我從未覺得這世界有什麼可留戀的!”最終,沈琴丟下這樣的一句話,摔門出去了。

這一晚,她泡在酒吧裡喝得不省人事,有人試圖將她撿回家,卻被一直暗中陪伴她的宋應泉救了下來。

隔日,沈琴頭痛欲裂,抱著腦袋醒轉,看了看房間佈局,又看了看自己,似是習以為常,但當看到自己衣衫完整時,愣住,試圖想起昨晚的種種。

她想了一陣,實在想不起來,便放棄,再觀察了一陣整個屋子。

這裡,她沒來過。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昨晚碰到了好心人,但很快否定了這種想法。

這世界上壓根沒有無緣無故的善良,唯有利益驅使下的偽善。

這是她許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有人在給予你幫助的同時,必定在期待著什麼。

她晃晃悠悠地下床,準備接受這位“好心人”索要的回報,卻在抓住床頭櫃站起來的間隙注意到了壓在一杯蜂蜜水下面的紙條。

“蜂蜜水,記得喝,廚房有準備好的早餐,記得熱一下再吃。”

她盯著那遒勁有力的字跡看了一陣,忽然笑了,再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果然僕人的兒子依舊是僕人……”

原本就有胃病,又喝了酒,這一日沈琴蜷縮在自己辦公室裡小休息室的床上,艱難地熬過了一天。

好幾次,胃疼得厲害,她差一點以為自己要歸西了。

她滿眼星光地期待自己的結局,結果再次醒來,迎接千瘡百孔的身軀。

最終,受不了這種折磨,她嘶吼了起來,像瘋子一般聲嘶力竭地嘶吼著,不停地扯自己頭髮。

這嘶吼聲讓原本以為她今日沒來的秘書嚇了一跳。

秘書急忙跑進來檢視情況,小休息室的門鎖著,沈琴沒給過她備用鑰匙,甚至都沒讓她進去過,因此她不敢擅自撞開門,只能一邊用力拍打,一邊喊老闆。

許久,休息室裡安靜了下來,秘書依舊拍著門,問沈琴需不需要幫忙。

她想過聯絡沈董事長,但這一旦被沈琴知道了,那她這個月又得白乾,所以她只能順著沈琴的想法採取行動。

她可憐沈琴,同情沈琴,但同時也因她的無理取鬧痛恨沈琴,甚至好幾次因為一點芝麻小事被扣了整月的工資而詛咒過沈琴。

她想過離開,但知道的太多,等她真正醒轉,想離開時,已經離不開了。

她年紀輕輕,拿著人人羨慕的工資,但其中的辛酸與無助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例如就像此時此刻的她,一邊擔憂著沈琴,一邊痛罵了那個過去詛咒過她的自己。

到底是心軟了。

見沈琴一直不開門,秘書急中生智,威脅她:“琴姐再不開門,我就叫董事長過來了!”

說完,她立馬後悔了,威脅老闆,罪加一等,這個月工資又保不住了。

她轉念又想,這總比沈琴死在裡頭,自己變成袖手旁觀者的罪名好很多。

門終於開了,秘書看到面如死灰的沈琴,壓住臉上的震驚,平靜地等她發落。

果然,沈琴開口就是指責:“不錯啊,都學會威脅老闆了。”

雖然是指責,但沈琴說得有氣無力,毫無威嚴。

秘書鞠躬道歉,徵詢要不要給她訂飯。

沈琴看了看窗外,發現天幕已漆黑一片,於是虛弱地點點頭,重新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秘書注意到沈琴捂著肚子,訂了粥,等粥到了,拿出抽屜裡的胃用散,倒進粥裡,充分溶解後,送了進去。

而沈琴卻癱坐在地上,盯著那碗粥發呆。

她以為她已經心腸變硬,百毒不侵了,但僅僅是父親抬高的嗓音,以及一句關心的話語就將她打回原形,將強硬外表下面的脆弱靈魂再次裸露在了這個冰冷的世界。

她精疲力盡地想要從腦海裡趕出那些過去的種種畫面,但這一次無論她如何努力,那些記憶只是越來越清晰,開始撕扯她的靈魂。

沈琴不停地拍打腦袋,甚至跪坐在地上拿腦袋撞牆,想著最近發生過的種種事情,想著什麼事情能夠分散她的注意力……

終於,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那個名字——

暮成雪……

唯一有能力跟她糾纏下去的女人!

想到暮成雪,沈琴終於平靜了下來,拿起面前已經涼掉的那碗粥大口大口喝著,開始策劃如何再次激怒她。

什麼江成,什麼背後的大佬,統統靠邊!

這一次,就算前面是萬丈深淵,她也要跳下去,恣意享受墜落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