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自睡夢中被憐月搖醒,懵裡懵懂地接了聖旨。

那副痴痴傻傻的樣子,讓前來宣旨的太監忍不住懷疑,白家嫡親小姐是否如傳言中那般厲害?

至於聖旨裡的內容,白芷半夢半醒間聽了個大概,只記得上面寫著皇上讓她做個郎中隨墨君言出征。這件事她並不排斥,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正因如此,有關將她賜婚於墨君言的話她半點也沒聽進去,以至於白家人聚集在她的閨房商議此事時,她還在睡夢裡與周公品茶賞花好不愜意。

聖旨雖然寫著要將白芷賜婚於寧王,可傳旨太監也轉述了皇帝與皇太后的秘密口諭:此婚事能否成立最終還要看白家人的意思。

白夫人得知皇上有意把白芷指婚給墨君言後,長舒了一口氣,“寧王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芷兒終於有了個好歸宿,我這下就算是登時死了也可以死得瞑目了。”

白老夫人則將臉拉得老長,“我看這件事我們還得商榷商榷。那寧王固然是千載難遇的戰神,是個有口皆碑的公允王爺。可是他常年在戰場,刀劍無眼,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有個萬一,我們芷兒可怎麼辦?年紀輕輕就守寡嗎?”

白芷的幾個兄長反倒過來安慰他們內心焦慮的老祖母,“哎呀,奶奶,芷兒能跟寧王在一起,是最好不過的了。

放眼整個大羽國,如今也只寧王與我們的芷兒最般配。

您也說了,寧王可是戰神啊,這普天之下的普通人又怎能把神怎樣?

況且他這人,對這門親事不反對就是認定了咱們芷兒,一定會真心疼惜芷兒妹妹的,肯定不會讓芷兒受半點委屈。”

白松沉吟思索著,眉心緊皺,似乎比之前擔心白芷沒人要時尤甚:“此事,我與老夫人的想法一樣,我們還是先商榷一番吧。

我不否認寧王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也不是輕視寧王的軍事之才,只是他畢竟是皇族出身,而且……”

白老夫人緊接著長嘆一聲,不無擔憂地說道:“墨君言曾經是個被先皇議儲的皇子!那時的他年幼,彼時他可能不知道站在萬人之上受萬人敬仰是何滋味。

可如今的他能不知嗎?誰人能保證他對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地位不心動?

別忘了,他可是九歲就在戰場馳騁了!放眼全天下,有誰能有他這般鋼鐵意志?又有誰有他這般鐵血手腕?

這些年他立下的戰功,整個大羽國有誰能比肩?寧王已經功高震主,難免不會生出些有的沒的心思。

若他日後篡權奪位,一旦失敗,芷兒會被他連累,小命不保。

若他成功,他將成為大羽國的皇帝,全天下都屬於他,到那時他又怎會對我們的芷兒專一?

這些日子以來,我時常為芷兒退婚一事感到慶幸,皇城威嚴,人人都想一步登天凌駕於他人之上,可那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一家人的心情猶如過山車一般,先是震驚、喜悅,可聽了白老夫人的話又重新犯起愁來。

白松更是擔憂不已:“芷兒已經退了與二皇子的婚約,若是此番皇上將她指婚與寧王的好意再被我們婉拒……豈不是我們白家也有恃寵而驕藐視君王的嫌疑了?”

“哎……”一屋子人長吁短嘆,呆坐一會兒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除了當事人白芷,白家人心事重重地過了後半夜。

白芷早起想到聖旨一事,立刻詢問懷月和憐月皇上准許她做郎中隨軍出征這件事是否是真的,得到肯定答案她喜不自勝。

如果她可以救治更多戰場上為國征戰的英雄,也算得上對得起她這一身醫術。如若能得那些忠肝義膽之人的愛戴,那她豈不是也有了守護白家的資本?

一想到這裡,白芷的笑意更濃了。

憐月和懷月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以為她們家小姐是為了與寧王的婚事才這般喜笑顏開。於是乎二人在白芷面前儼然成了墨君言的“誇誇機”,尤其是懷月,對墨君言的褒獎贊美之詞滔滔不絕,白芷也點頭附和,對即將成為她頂頭上司的墨君言極盡溢美之詞。

與家人共進早飯時,白芷的好心情讓家人落了個滿眼。

聽著白芷與懷月主僕二人對墨君言一唱一和似的稱讚,白松像是有一百隻老鼠同時抓心撓肝般難受。

感受到白松遞過來的眼神,白慕尷尬地揉揉鼻子小聲地問白芷:“芷……芷兒,五哥問你,要是讓你嫁給寧王,你意下如何?”

“你沒事兒吧五哥?”白芷笑呵呵地說,“誰說我要嫁給寧王了?你不要這麼敏感行不行?我這不是馬上就要到寧王的麾下效力了嘛,那寧王不就成了管我的人了?我在練習怎麼拍他馬屁呢。你不要一聽到我說誰的好話就以為我想嫁給他好嗎?”

說著,白芷像粘牙糖似的跑過去抱住白松的脖子,撒嬌道:“爹~你看五哥,大早上就拿我尋開心,你不罵他我不依!”

白松故作嚴厲道:“白慕!你小子膽兒肥了?敢拿你妹妹的婚事尋開心?”

白慕委屈:“不是……我這麼問還不是因為爹你……”

“我怎麼了?”

怕白慕說漏嘴,白松立刻吼道:“我是操心芷兒的婚事,那是我作為她爹該管的。你在那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胡說八道,”白慕翻著白眼道,“誰家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天天想著跟一個未婚娶的男人外出?

芷兒說對寧王沒什麼別的心思誰也不信呀!再說,寧王對芷兒的心思,只要眼睛沒瞎的人都能看出來好吧?他倆這不是妥妥的兩情相悅了嗎?”

白松後退一步看著白芷,故意提高嗓門道:“對!對啊,芷兒,你不想嫁給寧王還與他走得這般近,對你女孩家的名聲可不好!”

“你們這是幹什麼呀?”白芷揉著太陽穴無奈地說道,“我和寧王現在處於互相瞭解階段,談婚論嫁?你們想多了!”

正說著,墨君言已經派人來通知白芷軍隊出發的時間。

時間緊急,白芷顧不得再跟家人解釋,只留下一句“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呢”就一溜煙回她的閨房準備物品去了。

“這……”白松頭疼起來,“這可讓我怎麼回覆皇上和太后?”

白老夫人此時反倒冷靜下來:“燙手的山芋還不扔出去,難不成抱著它過夏天?芷兒不是已經告訴我們答案了嗎?皇上和太后既然問我們的意見,那就一五一十地回他們,等芷兒跟寧王出兵回來再從長計議,總得給他們兩個人相互瞭解的時間。”

白松無奈只得用這話寫下摺子回稟皇上,皇上也不置可否。

自白府接下聖旨以後,憐月和懷月就馬不停蹄地為白芷收拾包袱,白芷回房看著兩個小丫頭大包小包給她準備的衣物首飾時連連哀嘆。

“你們兩個簡直是天才呀!”白芷無奈道,“你們覺得我穿著這些綾羅綢緞、錦繡羅裙出現在災區合適?還是穿成這樣去戰場更合適?”

懷月滿臉問號地問:“可是小姐,你就這些衣衫呀?我們專門挑了素色的,應該不打緊吧?”

白芷只得招手讓兩個小丫頭上前說道:“此行我不能以女兒身見人,更不能穿那些公子哥的衣服。你們趕緊讓人去成衣鋪子裡給我買幾身粗布的男裝。”

兩個小丫頭領命就走,白芷又吩咐道:“懷月去買衣服。憐月,你立刻拿著這張紙到城裡咱們家的藥鋪,上面的藥務必一個不落地讓他們置辦齊全。一家店不夠就讓他們把全城藥鋪裡的藥都拿,還不夠的話就去其他鋪子裡買。總之,這些藥多多益善!藥品準備好之後讓他們運到南城門處交與青鳥。”

不多時,憐月和懷月回府覆命。

白芷穿上買來的男裝又精心修飾了一番,不仔細看竟看不出她是個女兒身。

一切收拾停當,懷月對於白芷居然不帶她和憐月兩個人一起走耿耿於懷,“好小姐,我和憐月你怎麼也得帶一個去吧?外面風餐露宿的,你一個沒過過苦日子大小姐沒有我們照顧可怎麼好?”

沒過過苦日子?

白芷搖頭苦笑,只怕她過的苦日子遠比這兩個小丫頭多得多。

“你們兩個放心吧,本小姐可是白家的人,聽說哥哥們已經請旨要到災區賑災了,有他們在沒人敢把我怎樣。再說,我可是跟著寧王的,別人就算是要動手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他。”

憐月還想再勸勸白芷,懷月使勁一拍頭笑道:“我懂了!憐月,咱們小姐是怕我們去了做電燈泡!”

聽了這話,憐月也恍然大悟,笑道:“小姐還真是見色忘義呢。”

看來這倆小丫頭是誤會了,可白芷也不打算解釋,能讓兩個人心甘情願留在白府就好,其他的,隨她們怎麼想。

到了約定的時辰,青魚來白府接白芷入軍營。

軍營裡,一眾士兵在墨君言的帶領下高喊軍誓,分配好馬匹,整頓好衣甲器械後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