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樣?去大房那裡坐一會兒吧,接下來的審訊我們不用插手。”

墨君言看白芷臉色有些許蒼白,心裡一陣心疼,好心提醒道,並親自將其帶到大房裡,看著白芷坐下休息。

白芷很是感動,淺笑一下表示自己還好,看到負責審訊的青鳥還在悠閒踱步,她好奇地問道:“你們會打他們嗎?會對他們用刑嗎?”

“自然不會。”墨君言肯定地回答。

“為什麼?我聽哥哥說在戰場抓到敵軍,想要快速獲取情報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讓他們屈服,難道不是打他們?”

看到身邊的白芷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好奇詢問,墨君言突然有了興致,他笑道:“你說的沒錯,戰場瞬息萬變,想要從抓到的敵軍手裡獲取情報就必須讓他們屈服,但是並非只有用武力解決這一種方法。”

白芷依舊不懂,懵裡懵懂的樣子讓墨君言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道:“讓人屈服方式有很多,用暴力的手段強行讓其身體受到痛苦以此擊碎人的意志,這確實是人常用的方式。

可是,我們所做的一切,重點不是暴力,而是摧毀人的意志。但若是一個人他心裡不在乎肉體的痛便無法讓其內心充滿恐懼、憤怒、焦慮和緊張,無法以肉體的痛喚醒內心的恐懼擊潰敵人的心理防線,那對他們用刑就起不到作用,還浪費時間消耗體力。

況且……青鳥根本就不會武功,是個文弱書生,這裡除了你,他誰也打不過。”

“青鳥不會武功?”白芷難以置信地看著在一群掙扎倒地的壯漢之間優哉遊哉的青鳥驚呼道,“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呢。”

“不是所有人都把自己會什麼不會什麼寫在臉上。”墨君言頗為嚴肅地說,“優勢劣勢都要藏好,永遠讓人覺得捉摸不透,別人才不敢輕視你半分,才不會輕易動你分毫,懂了嗎?

還有,心事勿讓人知,在乎的在意的只要自己知道就好,這樣才不會被人拿捏。”

這是在教我嗎?

白芷心裡忍不住想,也為剛才墨君言摸她的頭感到不好意思。

細細想來,上一世的她就像是一本攤開的書,何曾對沈輝有過一絲一毫地保留,難怪沈輝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她底線之上無情踐踏,最後讓她落得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原來一開始沈輝就知道,再怎麼過分她都堅守心裡對沈輝的愛,堅信沈輝許她的未來,她把自己完全出賣了。

在白芷低頭思考的時候,那群壯漢身上的癢癢粉藥效差不多消失了,他們抓撓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甚至有人已經徹底感受不到癢的感覺,抓撓過的地方皮開肉綻,直讓他們痛得齜牙咧嘴。

青鳥接過墨君言從腰間拔出的軟劍,二話不說將那群人殺了一半。

白芷拉著墨君言衣袖著急地說:“什麼都沒問呢,青鳥在幹什麼?”

“那些眼神裡沒有乞求,沒有咒罵,冷靜且不挑釁的人,無論用怎樣的方式他們都不會說實話,直接送他們回老家是最好的選擇。”墨君言輕聲細語地解釋,“這是對其他人的一種震懾。想要得到我們想知道的東西,一定要找那個意志力最薄弱的人,這也是一種測試,可以快速幫我們找到那個人。”

看到自己的同伴一個一個死去,剩下的人居然無動於衷,他們只顧檢視自己的傷勢,完全不在意自己身邊的人的死活。

白芷有些憤怒:“那些人不是他們的同伴嗎?人都死了他們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亡命之徒,因利而聚,因利而散。同伴死去他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來他們之間也沒什麼義氣可言,”墨君言意味深長地說,“只怕他們身後的人不是同一個,只是共同的目標讓他們在一起了。”

白芷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們的共同目標是我?”

墨君言微笑不語,算是預設,只是他不確定那些人的目的是鎮國侯府白家還是單純針對白芷一人,只好不置一詞地看青鳥審問。

青鳥依舊不慌不忙在剩下的三個人之中踱步,手拿軟劍氣定神閒的模樣,倒真的有幾分劍術大師的氣質,那三人擠眉弄眼地一通交流,竟然誰也沒跑。

“唰!”“唰!”

兩劍下去,一群歹人就只剩下把白芷帶到這個院子的壯漢。

青鳥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說:“小子,手法不賴啊,當街綁人的事沒少幹吧?哪家青樓的?今天是接了誰家的大單子?”

那壯漢梗著脖子,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狡辯道:“俺不懂你胡沁什麼!俺綁她是因為她一個女娃穿男裝出來,一定是瞞著家裡人偷跑出來的,只要俺問出她是誰家的,就能問她家拿錢了。什麼青樓?什麼大單?俺不知道!”

“不知道啊......”青鳥用一種你猜我信不信的語氣不屑地說道,手裡拿著從白芷那裡要來的癢癢粉,用頭上的骨簪輕挑一點放在壯漢的左手之上,“本爺不想你這雜碎的血再汙了我這把劍,你自生自滅吧!”

一旦面板接觸到癢癢粉,人就開始不自覺地伸手去抓。

壯漢的右手已經開始行動了,他完全控制不住,只能眼看著自己的右手把左手抓得血肉模糊。

“為什麼留下這個人?”白芷見那壯漢不肯吐口,有點不相信這人會是墨君言口中那種意志力弱的人。

墨君言笑道:“他之所以把自己練得這般強壯,是要把自己的強壯當作堅實的後盾來支撐他的意志,一旦他發現自己的強壯沒有辦法發揮作用時,便比軟弱的人更容易被擊垮。不信的話,你再看看。”

那壯漢一開始還是不斷地抓撓,嘴裡痛苦地叫罵,後來叫罵聲逐漸變成了乞求,最後更是毫無尊嚴地對著青鳥磕頭求解藥。

青鳥漫不經心地說:“我也想救你,可是你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啊,我問的問題你給不了我們答案,解藥你就別想了。”

“我說。我什麼都說。”壯漢以頭搶地,痛苦不堪地說,“我是醉花陰裡的龜公,老鴇說寧王把那些公子哥兒弄去軍營,他們肯定受不了,過年的時候他們除了軍營回家生意一定爆火,她讓我們年前在人牙子那物色幾個姿色好的小姑娘做好準備。

今天去人牙子那裡,他們說有的公子哥兒有斷袖之癖,還得弄幾個面目清秀的小哥兒才行。

我想著要是我們醉花陰有這項服務,那我們的生意肯定火爆,我就自告奮勇要幫人牙子弄人。

沒想到其餘幾家的龜公也是這心思,人牙子說弄到人後他們只收很少一部分的辛苦錢,人隨我們處置,我們就一拍即合了。

原本我以為自己綁的是個清秀後生,誰知道是個女的……”

白芷聽後怒不可遏:“也就是說,你們現在跟人牙子同流合汙,買到的根本不是自願賣身的人了對嗎?”

相比於白芷的憤怒,墨君言就鎮定得多,他一身肅殺地走到院子裡,冷冷地說:“難怪百姓們都說寧安大街不太平,敢在本王王府大街為非作歹,你們怕是嫌自己的腦袋長得太多了!”

青鳥領會墨君言的言外之意,揮劍斬殺了那壯漢。

“你早就知道?”白芷突然感覺自己像傻子一樣被人利用了。

知道白芷誤會了,青鳥趕忙解釋:“寧安大街東北角原本應該是給王爺修建王府的,但是我們王爺常年征戰在外很少回京住,那塊地一直荒著。

昨日王爺也是聽聞太后身邊的老公公提及才知道這裡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情,所以我們原想等天黑去微服私訪,不想白小姐被他們盯上,都是天意啊!”

墨君言抬頭看天,白芷竟在他慍怒的眸底發現了一絲悲涼,他低沉地說:“京都城,堂堂天子腳下竟然有人強買強賣人口,這般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真就在人眼皮底下上演,為的只是取悅那些公子哥兒?我們這麼多年保家衛國,保的到底是什麼?”

沉默。

沒有人知道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白芷上前溫柔地撫過墨君言的後背,將她手裡那個絡腮鬍子的糖人遞過去,輕輕地說:“給你。”

她懂。

墨君言帶領軍隊在邊疆的拼命地守護大羽國的安穩,在很多人眼裡早已變得理所應當,他們早就習慣了。

一如上一世白芷對沈輝的守護,最終都是被無情辜負了。

接過糖人的瞬間,墨君言心裡又顫巍巍地動了一下,看著白芷清澈的眼神,他竟然沒有了剛才的憤怒。

白芷踢走一顆腳邊的石子,知道青魚一時半刻也回不來,她和墨君言一樣沒有興趣再逛街,深吸一口氣道:“我想回家了。”

墨君言沉默地點頭,與青鳥主僕二人護送白芷回家。

三人再沒有上午剛出門時的愉快。

白芷一路心事重重,墨君言為今日沒能照顧心上人在心裡暗暗自責。

安全將白芷送到府門口,墨君言默默地看著白芷從他身邊走過、進府,心裡就像被人挖走一塊似的空落落的。

白芷心裡壓著一塊大石,回到鎮國侯府也只是匆匆向白老夫人請安後就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