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將死,還顧忌什麼?
總要去享受享受生活,不然死了就沒有機會了。
王術胃裡的饞蟲被勾起,拿起一次性筷子,就著香甜的米飯,大口吃菜,媽媽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棒。
還沒扒了幾口飯菜,他吃飯的動作突然一滯,隨著表情一陣抽搐,王術急忙放下手中的飯盒,趴在床沿對著垃圾桶,嘔吐不止。
鬧出的動靜吸引來恰巧巡房的護士。
看見桌上的飯菜,護士意識到自己又得多忙一會,頓時有些不悅:“不是跟你說了嗎,你現在身體虛弱,不能吃這些東西。”
將胃裡剛剛吞下的食物盡數吐出,王術咳嗽兩聲,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在護士姐姐的幫助下重新枕在枕頭上,嘿嘿笑道:“護士姐姐,抱歉,我剛剛實在沒有忍住,就吃了一小口。”
對此,護士也顯得有些無奈,眼神中憐憫一閃而逝,望著眼前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肉眼可見的白斑侵蝕俊朗陽光的臉頰,有些慘不忍睹。
聯想到對方剩下的時間,她終究沒有再次說出苛責的話,只是強調幾遍注意飲食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望著護士關上房門,王術燦爛笑容一點點消失,目露思索之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過神來,他再次拿起手機,看向聯絡人中甩不開的“騙子”,又試著刪了幾次,結果和先前一樣,就連拉黑也做不到。
對於這種離奇的事情,王術無可奈何,好在“騙子”沒有繼續騷擾自己。
樂得清閒,王術將這件事情放到一邊,不去管它,轉頭開啟了短影片軟體,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又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出軌、貪汙、逃稅......
誰的孩子沒有保得住,誰又多了一個孩子,這些放在小說裡都覺得離譜的故事,每一次都能重新整理他的三觀。
作為了解外面世界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他樂此不疲。
隨著指尖翻動,一個個影片劃過,王術的動作忽然一頓,一則名為“癌症少年奇蹟痊癒”的影片進入他的視野。
他雙眼一凝,想要進一步觀看事情完整的來龍去脈,影片卻陡然一黑,顯示釋出者已經將影片刪除。
王術眉頭皺起成了一個“川”字,火速點開搜尋欄,輸入關鍵詞想要找到類似的案例,卻彈出一堆無關緊要的內容,找了許久,還是一無所獲。
但是剛剛看到的駭人聽聞的標題,十分清晰。
一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錯。
王術心中一陣鬱悶,冥冥之中,他感覺到自己好似被人玩弄一般。
思考許久,王術鬼使神差再次開啟那個“神明”的傢伙的聊天框,凝視著對方發出的問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難道和這個騙子有關?
腦中荒誕的想法一經升起,就好似野草般蔓延,再也無法抑制。
他不自覺的加重了呼吸,咬了咬牙,下意識的開始編輯訊息,在最後傳送的關頭,手指懸在半空停了下來。
王術扭頭朝著門外看去,依稀聽到了兩道熟悉的聲音,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高亢的聲音配上激昂的語調。
他們在爭吵?
為什麼?
在王術的印象中,自己的父母關係十分融洽,恩恩愛愛,育有一兒一女,生活和諧美滿,在外人的眼中更是為數不多的模範夫婦。
自打王術有記憶開始,他們相濡以沫,和諧的關係幾乎維持了大半輩子。
有什麼事情是值得他們去爭吵的呢?
王術想要起身,虛弱的身子被無數的醫療器械的連線管纏住,沒有辦法下床,只能竭盡全力側身傾聽。
“你到底要天真到什麼時候?”
蘊含著煩躁的高昂聲線,好像是父親,在王術的印象中他一直是個理智隨和的男人,很少會有這麼憤怒的時候。
究竟是什麼原因?
王術愈發的好奇,直到哀怨到極致的哭聲傳入耳中,媽媽好像在哭,體貼賢惠的她本就性子溫柔,此刻也是少見針鋒相對:“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我不是個男人,我會陪你犯傻這麼久?別做夢了好嗎,你也該醒醒了。”
“我不管,我說什麼都不會同意的。”
聲音越來越大,隔著牆壁都能感受到他們的怒火,兩人針尖對麥芒,隱隱約約之間竟然有幾分決裂的味道。
難道自己在臨死之前還要經歷一次父母離異的慘劇?
王術心情沉到谷底,望著父母說話的方向,張口欲言,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想不出任何辦法停止門外兩人的爭吵,一時間像個雕塑似的,愣在原地。
直到再次聽見母親歇斯底里的吼出話,王術眼裡終於浮現出一絲波動:“閉嘴,如果你真的打算放棄王術,放棄我的兒子,那......我想我們也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離婚!!!
以後我們各過各的。”
聞言,男人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心中緊繃著的絃斷了,儒雅的聲線帶著一抹哭腔:“什麼叫放棄?我做的還不夠多嗎?借錢、貸款、化療、換骨髓,就差賣房子了,我把該做的都做了,結果呢?先不談病有沒有好轉,家裡現在什麼情況,你心裡不清楚嗎!小萱今年就要上初中了,又得花錢,難道為了一個註定要死的人把全家人的命都搭上嗎?”
說完,男人猩紅著眼,大口喘息著,方才咆哮說出的話幾乎將他肺裡的氧氣抽乾,以至於現在大腦有些輕度的暈眩。
空氣中帶著窒息的味道,母親清楚這個男人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可是感性佔據大腦,她始終做不到拋下親生骨肉。
最後,她終究是沒有回話,眼中幽怨裡帶著複雜,猶如一隻被逼入絕境的母獅,為了保護自己的幼崽,帶著強烈的敵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人。
兩人爭吵的聲響引來病房裡不少人的圍觀。
看熱鬧不嫌事大,竟沒有一人上前制止,眾人屏氣凝神,皆是好奇的張望眼下這場鬧劇的走向。
狹長的走廊陷入一陣寂靜,王父頓了一會,雙眼清明不少,幾個呼吸間平復自己的心情,恢復一些力氣,走到自己的愛人身前,輕輕的拍了拍她顫抖的背,深吸一口氣,柔聲道:“我們已經努力過了,接受......現實好嗎?”
女人只是執拗的擋在病房門前,沒有挪動半步,她甩開對方的手,回應自己朝夕相處的愛人,僅僅只剩下一道極其冰冷的視線。
王父咬牙,哆嗦著嘴唇後退幾步,眼眶在不知不覺中被淚水浸溼,喉嚨哽噎,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必須承擔起對家庭,對另一個孩子的責任:“既然這樣,我也沒有其它的話要講,放棄治療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好了,就算你恨我一輩子也沒有關係,我想王術也會......理解我的,如果你繼續冥頑不靈,那我們現在就去民政局,現在就去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