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前事糾葛
將軍有令,不敢不從! 漁有妖 加書籤 章節報錯
說著,林嬤嬤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把握住陸之一的手,心有慼慼地道:“姑娘莫怪大將軍,大將軍他……也是有苦衷的。”
她說著,緩緩抬起頭來,渾濁的眸子望向不遠處的燭光,微微出神。
想起往事,林嬤嬤眼中透著恨意,“那年,夫人剛嫁進侯府……”
當年,宋書眠初嫁入侯府時,便被當時的侯府老夫人梁氏所不喜。皆因梁氏本來有意要將自己孃家侄女梁素許給陸從安,奈何陸從安作為侯府世子,乃鎮國侯府下一任當家人,更是陸家軍的主帥,故而他的婚事深受先帝重視,親自賜婚,將西涼夏家的嫡女宋書眠指給陸從安。
至此,梁氏也只好作罷,退而求其次,想要讓梁素以貴妾身份入侯府,可陸從安和宋書眠相識於少年彼此愛慕,一朝被賜婚,婚後自然是如膠似漆,又怎會應了梁氏的要求。
正因此事,知曉自己阿母心思的陸從安,甚至直接揚言此生只有原配發妻,絕不另娶再納,這在尋常人家都三妻四妾的雲京自然成了一樁美談,不過男子笑他痴傻,女子則滿心祈禱著能尋到第二個陸從安。
可此事一出,梁氏就更記恨宋書眠了。
梁氏原就為著讓家族能再出一個侯府夫人,就以侍疾為由,早早就將自家侄女梁素接到侯府裡住著,後來眼見期望落空,梁氏也不再裝病了,直接將梁素留在身邊伺候,目的就是為了能讓梁素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先機。
梁素雖說是以伺候梁氏的身份留在侯府的,卻也從不沾下人的活兒,冉然就是一副侯府姑娘的做派,就連勳貴的宴會席面,梁氏也會將她帶在身邊。那些勳貴女眷何其精明,自然猜到了梁素的身份,屢屢見著宋書眠都會投以同情的目光。
然而,宋書眠作為世子夫人,在梁氏那兒待遇卻遠不如梁素。
在梁氏的有意刁難下,宋書眠每日晨昏定省的時辰,都要比尋常人家早了、多了一個時辰;梁氏甚至規定一日三餐,宋書眠都要在旁伺候佈菜,稍有不順便是責罵罰跪……
受家風影響,宋書眠自小性格嫻靜,她知道梁氏為難自己的緣由,以為只要自己足夠恭順,真心相待,她相信終有一日梁氏是會對自己改觀的;所以,當陸從安想要去尋梁氏表態時,宋書眠攔住了他,說服他給些時間梁氏接受這一切……
善良的宋書眠真就以為過段時間,等梁氏氣順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可事與願違……
三月後。
這一日晴空萬里,和風煦日。
晨起時,宋書眠覺得眼皮子耷拉著撐不起來,全身骨頭都是軟綿綿的,總覺得心慌氣短,動作難免比平日遲緩了些。
今日在房中伺候的伏音發現了她的異常,關切問道:“夫人臉色瞧著不大好,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外頭的林嬤嬤聽見了,扶起竹簾進了屋裡。
她走近細細瞧著,發現宋書眠的臉色確實過分蒼白了些。
林嬤嬤:“夫人,既身體不適,奴婢這就親自去主院稟報老夫人饒了今日晨昏定省,您且歇著,等府醫來瞧瞧。”
宋書眠點了點頭,臉色蒼白地很。
伏音見了,連忙一臉心疼地扶著宋書眠躺下。
林嬤嬤動作麻利地出了門,朝候在門外的婢女吩咐道:“小玉,夫人晨起身體不適,你去前院請張府醫過來瞧瞧。”
小玉微怔,朝裡屋探頭望去,奈何被厚厚的門簾擋住了視線,只好作罷,福了福身應聲而去。
林嬤嬤看著小玉的背影,微微蹙眉,而後,又想起宋書眠的狀況,連忙快步往住院的方向走去。
在去往主院的路上,林嬤嬤心事重重,總覺得自方才起便心緒不寧。
果然,待她到了主院,與梁氏稟明情況後,遭到了梁氏的喝罵。
梁氏斜眼睨著跪在下頭的林嬤嬤,冷哼一聲,諷刺道:“身體不適?怕不是瞧我這個婆母不順眼,趁著侯爺和世子都不在雲京,就不把我放在眼中,裝病敷衍我罷?”
面對梁氏的刁難,林嬤嬤心中苦不堪言,只能照實回答:“回稟老夫人,我家夫人自嫁入侯府每日晨昏定省,不管颳風下雨都不曾落下,自是敬愛和孝順您的;只是今日晨起,夫人確實身體不適,已經去請張府醫了。”
梁氏聽了,臉色便更加難看了,可林嬤嬤說的又是事實,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卻又實在不想讓宋氏如願。
梁氏重重地將茶盞擱在矮几上,視線掃過坐在自己左下方的梁素。
此時,梁素悠悠的開口道:“姑母,前些日子您教素兒管家理事,素兒記得其中有一條,便是內院若要請府醫,需得同主院稟明後,再去請。”
她頓了頓,笑吟吟地看向林嬤嬤,不懷好意地問:“這侯府還有姑母在呢,夫人怎麼自作主張了呢?”
此話一出,梁氏眸底厲光一閃,惡狠狠地瞪著林嬤嬤。
林嬤嬤頓時心中警鐘大作,懊惱自己太過大意,連忙解釋道:“老夫人,是奴婢關心則亂,見夫人難受得厲害,便私自讓人去請府醫,我家夫人並不知情,還請老夫人責罰奴婢。”
梁氏和梁素臉色一頓,都想不到林嬤嬤先一步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讓她們不好再以此當伐子懲戒宋書眠。
梁氏陰著臉,冷聲道:“來人,將這個自作主張,目無尊長的賤婢拉下去,賞二十大板。”
話音剛落,門外走進兩名壯實的婆子,將林嬤嬤架了出去。
林嬤嬤見梁氏沒有追責宋書眠的意思,憋在胸口的那團氣,終於呼了出去。
然而,就在這時,梁素那矯揉造作的夾子音再次響起。
梁素:“姑母,素兒今日隨姑母學管家,知曉下人犯錯,都是主子縱容之過,不如將表嫂也請來,好讓表嫂往後治理下人嚴厲謹慎些。”
她頓了頓,似乎十分貼心地說:“當然,表嫂既然身體不適,姑母菩薩心腸定然不必罰表嫂,只是讓表嫂過來看著行刑,引以為戒就是了。”
梁氏覺得這個主意甚好,點了點頭,讓下人去請宋書眠。
本就做好受罰準備的林嬤嬤聽了,驚愕地看向梁素,只見對方銜著笑,眼中帶著幸災樂禍的惡意。
林嬤嬤便知對方用意險惡,求饒道:“老夫人,我家夫人身體難受得下不來床,您菩薩心腸,就饒了夫人吧,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任憑責罰。”
梁素嗤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嬤嬤這是什麼話,姑母讓表嫂過來,也不過是為了她好,好讓她學學怎麼治理家務,怎滴在你嘴裡就成了有意為難了呢?果真是刁奴!”
梁氏冷眼看了過來,吩咐道:“巧舌如簧,給我堵住她的嘴!”
原本架著林嬤嬤的兩個婆子,將她摁在地上,不知從哪裡尋了塊布,塞進她的嘴裡。
這下,林嬤嬤只能發出嗚嗚聲,有口難辯。
等宋書眠收到訊息趕來時,就見到林嬤嬤被兩個婆子摁在地上的場景。
在來的路上,宋書眠大致捋清了事情的經過,心知梁氏懲罰林嬤嬤不過是瞧她不順心罷了。
宋書眠不忍林嬤嬤因自己受罰,跪下求情,道:“請婆母饒恕林嬤嬤,是兒媳身體欠佳,才使得院裡的人亂了方寸,婆母若要罰,便罰兒媳管教不力吧。”
宋書眠心知此事確實是自己有錯在先,若自己平日裡多約束提點枕安院的人,也不至於在這個檔口被抓住把柄。
這個失誤,她認了。
這是侯府,而非夏家,她領罰就當是警醒自己院裡的人,日後需謹言慎行。
梁素聽了不禁勾起嘴角,心中暗諷宋書眠是個蠢貨,竟送上門來。
梁氏嫌惡地睨著宋書眠,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在這兒跪兩個時辰吧。”
至於林嬤嬤,罰與不罰,她都不在乎;重要的是宋書眠,只要宋書眠不痛快了,她就心情舒暢了。
在轉身回房前,梁氏瞥見宋書眠蒼白的臉色,腳步一頓,心中有些遲疑。
一旁的梁素有所察覺,拉過樑氏的手臂撒嬌道:“姑母,昨日您講到的莊子該如何打理,素兒還有些不理解的地方,您給素兒再仔細講講可好?”
梁氏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頓時一臉寵溺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姑母定知無不言,到時你可別嫌姑母話多。”
兩人說著便往屋裡走,梁素在進門前朝宋書眠看了一眼,那一眼裡有著挑釁和不屑。
……
屋裡時不時傳出歡聲笑語,屋外跪著的宋書眠面色如紙,冷汗淋淋浸溼了衣襟。
林嬤嬤挨著宋書眠跪著,好讓她借力,能跪得輕鬆些。
一旁的兩個婆子見了,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矮瘦些的婆子想要出言呵斥,但又發現宋書眠面色不對,擔心這個三夫人如果真出了事端,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於是朝另一個婆子打了個眼色,兩人開始裝聾作啞。
可到底還是出事了……
宋書眠跪了堪堪一個時辰,便暈倒了。
梁氏和梁素本打算讓人悄悄將宋書眠抬回枕安院,奈何林嬤嬤的哀嚎聲響徹整個侯府,惹得大夫人崔氏和二夫人沈氏匆匆趕來……
梁氏只好讓人將宋書眠先抬到自己院裡,讓張府醫前來診治。
聞聲而來的沈氏見宋書眠狀況不對,連忙遣了貼身丫鬟往皇宮遞牌子請太醫前來。
梁氏見了臉色極其難看,張嘴想要阻攔,卻又擔心真出了人命,只好噤了聲。
這時,梁素見崔氏和沈氏也來了,眼神閃爍,悄無聲息地挪到梁氏背後,心虛地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崔氏命人取來人參片讓宋書眠含著,又讓人熬了參湯給她灌下,見宋書眠臉色似有好轉,崔氏和沈氏才鬆了口氣。
崔氏和沈氏在這頭一番折騰,反觀梁氏陰沉著臉坐在一旁一聲不吭。
沈氏看了自己婆母一眼,視線轉到一旁心虛地垂著頭的梁素身上,心中一片清明。
沈氏:“梁素姑娘這麼早就在婆母院裡,莫不是和三弟妹一樣,卯時正便來給主院請安?”
她頓了頓,似有不解地問:“不過,我瞧著平日裡梁素姑娘都是睡到辰時方起,怎麼今日就這般巧了?”
沈氏言下的諷刺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已經是連著梁氏的臉面也不顧了。
誰叫梁氏日日提著宋書眠卯時請安,自己孃家姑娘卻日日睡到辰時才起呢,真是欺人太甚。
果然,聽她這話,梁氏的臉都拉長了幾分。
因著崔氏和沈氏出身權貴世家,向來對自己不假辭色,梁素被兩人懟怕了,雖然氣惱,卻也不敢隨意還嘴自取其辱。
倒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梁氏發話了:“沈微月,我好歹是你婆母……”
沈氏笑出了聲,笑聲打斷了梁氏的話,“兒媳自然是知道的,您是婆母,我、大嫂嫂,還有三弟妹一向是守著規矩,孝順婆母的。
可梁素姑娘的舉止看著就不像那麼一回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緣故,怕不是家裡頭沒教好。”
這話說的是梁素,實則是連同梁氏一起罵了。
梁氏頓時氣得發抖,而梁素的臉色更是好看,一陣青一陣白的。
屋內一眾下人全都縮著,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平白成了炮灰。
崔氏一臉擔憂地關注著宋書眠的狀態,見平日裡花紅粉白的美人被折磨成這樣,心中頓時就來氣。她出身高門顯貴,又與博覽群書的宋書眠甚閤眼緣,自然也就瞧不起上趕著做妾的梁素。
崔氏緩步上前,行至梁素跟前,道:“梁姑娘,你本不是侯府中人,今日叫你瞧見家中笑話,還望你守口如瓶,莫要出去胡言亂語,壞了婆母的名聲。”
崔氏本就生得端莊,端起架子來,比梁氏更有威嚴和說服力。
梁素渾身一抖,視線觸及一旁的梁氏,又強裝鎮定地挺直腰桿,道:“大嫂嫂不知事情經過,還望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