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鈴音帶著暮傾晨,出了妙音閣,他們一高一矮,一個鶴髮,一個童顏,彷彿是祖孫兩代,誰又能想到,他們本是一對戀人。
“你是越來越小,而我是越來越老。”走在路上,蘇鈴音看著矮小的暮傾晨,再想想蒼老的自己,不禁感慨起來。
“生老病死,六道輪迴,皆是定數。而我,只是個意外罷了。”暮傾晨嘆道。
“到了,”蘇鈴音忽然停下腳步,“你且看看,這是哪裡。”
暮傾晨轉頭,原來蘇鈴音帶他來的,是一家茶館。
眼熟,真的眼熟。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
暮傾晨愣了片刻,終於是明白過來:“這是我與你初次相逢的茶館,沒想到如今還在。”
蘇鈴音道:“是的,它還在,只不過當年的主人,已經把它過繼給了自己的子孫。”
“故地重遊,只覺往事歷歷在目。”暮傾晨說道。
“誰又不是呢?我蘇鈴音此生最大幸事,便是在這裡遇到了你。如若不然,我還不知會孤寂多少年呢。”蘇鈴音動情地說道。
“是嘛……我還以為,遇到我,是你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暮傾晨打趣道。
“嗯,這樣的話我確實說過,只不過都是吵架時的氣話。我已經老了,心境比起從前,已大不相同。以前我脾氣太差,做過許多現在想起便後悔不迭的事。其中最後悔的一件,便是跟你在一起時,因為爭吵浪費了太多美好的時光。”蘇鈴音說道。
“你能這樣說,我暮傾晨用這一輩子與你相交,已是值了。別在外面站著了,我們進去喝杯茶。”暮傾晨拉起蘇鈴音的手。
暮傾晨的手雖然小,卻同蘇鈴音的一樣蒼老粗糙。兩隻老手握在一起,見證了他們這幾十年走過的風雨一路。
“你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蘇鈴音與暮傾晨在茶館坐定,蘇鈴音向暮傾晨問道。
“沒什麼,本來都是些不值一提之事。可是最近,我收了個可愛的小徒弟,能教給他武功,也算是我人生一大幸事。”暮傾晨說道。
“是嘛……你的這個徒弟是誰,居然能讓你這般器重?”蘇鈴音問道。
“他叫天道問兵,是凌劍山莊的弟子。”暮傾晨回答道。
“天道問兵啊,正好我大徒兒妙音(蘇妙音)認識,他天資聰穎,曾經為妙音閣破解懸案,只是結果,令我有些悲傷……”蘇鈴音遺憾地說道。
“這件事情我知道,真兇竟然是你的二徒兒葉文菁,她以那個天道眾為信仰,竟然殺死了對天道眾不敬的人。”暮傾晨搖搖頭。
“那個天道眾裡的天道,是真的嗎?”蘇鈴音問。
“是假的,真正的天道,我知道在哪裡,所以根本不在天道眾。”暮傾晨說道。
“那文菁她……真的是信錯了人。”蘇鈴音眼中滴下淚來。
沒人知道,葉文菁在彌留之際,終於猜到了問兵才是天道,可是她已經沒有了告訴別人的時間,只好帶著這個秘密,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天道眾的發展,一直在玉面修羅的控制之中,她早已想到,在天道眾壯大之時,難免會混入刺探天道眾實情的臥底,所以她一直有所提防。
所以武亮至今,也沒查到什麼關於天道眾的重要情報,別號“武孔明”的他,甚至連猛象山之謎都尚未解開。
又是一個明月夜,問兵於月下習劍,手中只是微微捏了劍氣,竟在凌劍山莊的試劍石上,刻上了“天道”二字。
自凌劍山莊開創以來,能在堅固異常的試劍石上寫字的,除了林笑峰與林東沁父子二人,他天道問兵是第三個。
並且,林笑峰與林東沁,要拼盡全力方可寫字,而問兵比起前面二人,已是遊刃有餘,輕鬆許多。
風捲雲,雨針下,水落凡塵,遍開梨花。
林中浪,葉劍舞,木茂深基,火樹雲霞。
“天道師兄,你現在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啊?”
問兵轉頭,看到果真是袖英,他停了手,收了劍氣,說道:“你這個問題,我也不太清楚。或許只有遇到足夠強大的對手,我才能得知自己真正的實力吧。”
“天道師兄,依我看,你的劍式,已經好像我們在天道村看過的劍神、劍仙、劍聖之戰。”袖英說道。
問兵心中也有大概的衡量,知道袖英所言不虛,只是劍術的高低不是靠心算便能得到準確的答案,他尚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有與“大唐三劍”一戰之實力。
“你們兩個,也不休息,竟跑到試劍石這裡來了。”問兵與袖英一看,是林東塵朝這邊走了過來,旁邊跟著他的妻子關月婷。
問兵與袖英行禮:“四莊主,四莊主夫人。”
“巧了,我和月婷正打算去找你,不想才走出幾步,便在這裡遇到了你。”林東塵對問兵說道。
“是嗎?林四哥和四莊主夫人有何事?”問兵問道。
“你上次用你的力量救了月婷,我和月婷是特地來感謝你的,”林東塵說著,為問兵遞上一塊玉佩,“來,你嫂子為你選的,你且收下。”
“林四哥,我只是舉手之勞,哪裡擔得起這麼貴重的禮物……”問兵推辭,不願收下。
“拿著吧。寶劍斬邪佞,佩玉保平安。你呀,只想著為山莊出心出力,總是忘了照顧自己。”林東塵把玉佩塞到問兵手上。
“問兵,四嫂我給你做了一盒糕點,不曉得你愛不愛吃,你別嫌棄。明天我讓襲芳給你送過去。”關月婷說道。
“襲芳都回鄉了,你讓誰給問兵送去?”林東塵笑道,“還是我自己送吧。”
襲芳告假以後,寄來書信,說自己老家有事,不再回凌劍山莊了。
關月婷還有些奇怪,自己與襲芳多年的好姐妹,她怎麼說離開就離開了。
實際上,是襲芳受玉面修羅魅香所惑,雖然知道玉面修羅不是什麼好人,卻難以拒絕玉面修羅的命令,同時又對關月婷和凌劍山莊有愧。於是在完成玉面修羅交待的任務之後,選擇了離開凌劍山莊,以免以後繼續為虎作倀。
玉面修羅也沒有再吩咐襲芳什麼事,她的目的已經達成,不需襲芳再做內應。
同一時刻,玉面修羅對玄天餓鬼笑道:“餓鬼,你壓抑自己的獸慾這麼長時間,一定很不好受吧?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限制你的行動,你要採花,放任自流便是。而且憑你現在的能耐,應該沒幾個人可以抓到你。記住,給我把江湖攪得越亂越好!”
玄天餓鬼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你現在不怕暴露我們的行蹤了?”
“嗯,不怕了。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會幫你擦屁股的。”玉面修羅肯定地說。
“我等的這一天,終於是等到了?”玄天餓鬼甚至覺得不可思議。
“嗯,終於是等到了。”玉面修羅說道。
“那好!我要的第一個女人,便是——你!”玄天餓鬼怪叫道。
“你說什麼?!”玉面修羅眉頭緊鎖,隨即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開個玩笑,何必那麼認真…”玄天餓鬼有被玉面修羅嚴肅的表情嚇到,自始至終,他並未被玉面修羅的魅香控制,但是比玉面修羅的任何奴僕都要言聽計從。
他對玉面修羅,有種不知名為何物的感情。
“哼,以後這種玩笑少開,姑奶奶我的身子,豈是你可以碰的。”玉面修羅殘怒未消。
“不敢了,不敢了,”玄天餓鬼告饒,“我‘狩獵’去了,你當真不攔我?”
玄天餓鬼將女人視為“獵物”,每得到一個女人,便意味著一次“狩獵”成功。
有一瞬間,玄天餓鬼甚至希望玉面修羅可以攔住他,也許這樣意味著,他在玉面修羅心中,有一定的位置,看到他去“狩獵”,她會心中不舒服。
可是玉面修羅一如既往地毫不在意:“去吧,鬧得越兇越好。”
果然,也許我只是玉面修羅的工具。
有句話叫“君子不器”,我既不是君子,卻又是一件玉面修羅手上的器物,也許我生來,便註定讀不了聖賢書,當不了好心人。
這一夜,傳說中的色鬼兼大盜“玄天餓鬼”崔嵬重現江湖,實力比起十一年前,精進數倍。他的背後,更有工於心計的玉面修羅在籌劃陰謀。不難想像,這又會是一場人間浩劫。
大街頭,小巷尾,孩童們傳唱起一首歌謠。
“誰家的女兒可憐人兒啊,遇上了夜裡色鬼盯。
色鬼的本事強本領兒啊,說出來你可別不聽。
東方的青龍挑了筋兒啊,雷電閃夜裡噩夢驚。
西方的唐門掌黑印兒啊,身中了劇毒心臟停。
南方的蒼狼碎了心兒啊,南屏裡一戰睡不醒。
北方的飛狐葬雪嶺兒啊,可憐他運薄性命輕。
……”
這首童謠,內容有點恐怖,也不知是怎樣在孩童之間流傳下來的。
孩童天真無邪,還不知道這首童謠,究竟意味著什麼。
餓鬼道玄天餓鬼到處作惡,修羅道玉面修羅籌劃陰謀,地獄道的魂靈被巴蜀護陵王困於古墓,畜生道尚未現身,人間道不知所蹤。
還有六道之首,天道天道問兵,學藝歸來。六道雜糅,又會興起怎樣的一陣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