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王芝妤派了三頂轎子過來,馬伕帶著轎伕進來通報之後,馮錦依和樊少仰來到轎邊。

樊少仰雙手環胸走下階梯,他看見三頂轎子,當時王公子和他們半路上才在一起的,看來王芝妤派人探過他們。

過了兩條街,轎伕在一家大戶人家門口停下。

門匾上寫著‘樓宅’,馮錦依腦袋一冷:不會是昨日那個老頭家吧。

王芝芋早立在門外,臉上笑開了花,過來迎接他們。

她一見只來了兩人:“好像還有一位公子是不是?”。

樊少仰道:“他只是和我們一起借住,有事情需要處理暫時來不了”。

“原是如此,快,進去座,進去座”王芝妤朝馮錦依笑道,親切的拉起馮錦依走了進去。

她笑靨如花的臉,讓馮錦依覺得她太好客了,滿身都是熱情。

一路說笑來到客廳,客廳裡一男一女,瞧著他們過來,起了身。

“韜韜、緲緲快過來,見見客人”王芝妤向他們招手。

馮錦依一聽“緲緲”二字,越來越斷定了,定是昨日那些個人了。

冤家的路的確是窄的。

王芝妤指著男子道:“這是樓韜韜”樓韜韜雙手抱拳行禮,眼裡見她有一些閃爍的光。

馮錦依行了一個萬福禮,微俯首,雙膝微曲,回身正肅,靜默一時,身間透著大家閨秀之氣。

樊少仰從來未見她溫軟爾雅的模樣,竟有點挪不開眼睛。

王芝妤向她介紹起樓緲緲,兩女子同時行了萬福禮。

樓緲緲身形微微發福,圓臉尖下巴,睫毛濃黑,朱唇粉潤,最突出的是眼角下面有顆痣,為她的這張臉添了嫵媚之氣。

馮錦依見她頷首微笑,無其他多餘情緒,昨日她被連累受了那麼一大盆水,應該認出她來,今日怎和她不認識的樣子。馮錦依疑惑半分,除非她隱藏很深亦或是那蒙面女子根本不是她。

王芝妤並沒介紹樊少仰,而是直接拉起馮錦依就往裡面坐去,眉笑顏開,仰天大笑,遇見了天大喜事一樣。

樊少仰見王芝妤的動作:看來大同在信中未提他的身份,要是平時他便可離去,擔心馮錦依有危險,默默地跟了進去。

馮錦依一陣肉麻,這姨母笑太過了吧,有這麼高興?

很快到了飯廳入座,準備的飯菜是京城菜系,暗想樓夫人竟如此周到。

王芝妤殷勤的給馮錦依夾菜,馮錦依忙用手遮住自己的碗道:“姨母,我自己來,自己來”。

“侄女兒不如多住幾日,叫緲緲和滔滔帶你們遊玩,年輕人總愛玩到一起”王芝妤邊吃菜邊道。

馮錦依總覺得這姨母怪怪的,加上前日樓老爺的所作所為總覺內心忐忑,道:“出門在外,王叔叔給了休寢的地方已是非常感激了,我們明日就啟程了”。

王芝妤停頓了下筷子,立即道:“那是王叔的事情,遇見既是客,我可要好好招待一番,又是哥哥的故友之女,難得來一回,玩幾天才回去啊?就這樣說定了”。

王芝妤在桌下面踢了兒女們一腳,樓韜韜會意:“是啊,不如我們一起玩幾天才回去,以後想見面都難”。

樓緲緲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沒有作聲。

今日樓韜韜開了口,讓王芝妤眼帶吃驚,更想把她留下了,高興道:“哎呀,侄女是不願給我們面子了?”。

話已經堵到這裡了,馮錦依看了眼樊少仰,只好答應。

她問道:“怎麼不見樓老爺呢?”。

王芝妤道:“他呀,他今天有事去找官老爺去了”。

官老爺,馮錦依一想,那日之事該不會報官了吧。

即使是京城的特色菜,總覺得胃口不大好,兩人匆忙吃完飯就告辭,王芝妤見勢道:“韜韜,送下馮小姐”。

樓韜韜走近一步,雙手抱拳:“馮姑娘,在下送你罷”。

“不用,不用,有樊公子”馮錦依連忙拒絕,她這下更加確定王芝妤的用意了。

她順勢挽上樊少仰的手臂:“少仰,我們走吧”語氣溫婉柔和,如涓涓溪流般融入心裡。

樊少仰內心:“撲通”一聲,差點木在原地,馮錦依拉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

娘仨兒幾個尷尬起來。

樊少仰道了一句告辭,兩人並排走了。

樓韜韜瞪著馮錦依的後背,眼睛裡竟是一陣陣的幽怨,他倆相互靠近的身體,他帶著怪異的眼神轉了身跨過門檻。

王芝妤待兩人一走,瞬間變了臉色,滿臉怒意,揪起樓緲緲的耳朵,吸著牙齒,拉起樓緲緲進門,大罵她道:“你要死了是不是,不顧自家哥哥的終身大事,告訴你想都別想你的情郎,再有其他的想法我叫你爹踏平他家”。

越說手道越用力,樓渺渺痛得淚流滿面,捂著她孃親掐她耳朵的那隻手。

“你哥哥今天難得對客人那麼好,說了那麼多話,你不知道挽留下他們,讓你哥和她增進感情?”越道越氣,掐得越用力:“死丫頭,真是自私”。放了耳朵開始連掐了幾下臂膀。

樓緲緲哭著跑回房間。

王芝妤的怒氣未消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半路上,馮錦依放了手:“少卿,我的傷已經好了,王公子眼疾也痊癒了,我們明日就走吧”。

樊少仰斜眸緊緊一望離開他手臂的指尖,他也猜出王芝妤的意思,“嗯”了一聲。

下午,樓韜韜來到了宅院,想邀請馮錦依一同逛街市。

小蓯通報之後馮錦依已病了為由,讓小蓯拒絕。

樓韜韜不顧小蓯的阻攔來到馮錦依門前,行禮道:“請馮小姐賞下臉,在下有事與馮小姐相商”。

馮錦依搖了頭,放下行囊開門出來道:“樓公子,何事?”。

“邊走邊言可否?”樓韜韜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馮錦依覺得這家人有點霸王硬上弓了,走了個母親又來了個兒子,如果她拒絕怕是要在這裡賴一下午,她無奈一笑,道:“請”。

走出門外,只聽樓韜韜道:“馮小姐,不如我們去茶樓再談”。

馮錦依想了一下:這樣也好,總比走在大街上招搖過市得好,她有禮道:“聽樓公子的”。

樓公子滿心歡喜,邀她去了最貴的茶樓。

選了最頂層,這樣將延慶的風景盡收眼底,樓公子選了靠窗邊的雅間,待上了茶,是松蘿茶,上好的珍品,樓韜韜道:“馮小姐,是否要叫曲兒?”。

“不用,樓公子,您不是有事要說嗎?”

“那樓某就直說了”樓韜韜倒了半碗茶給馮錦依“那日,你罵我父親,我就在另一旁,當時我就已對你心生愛慕,你是第一個敢對抗我父親的人,我家雖不能和京城富貴相比,但是也能襯得一二,你是已故兵部尚書之女,大同是我親舅舅,他們是故友,我自認為我的家世能配上你,我想娶了馮小姐,也相信你能護得了我”。

馮錦依越聽越不想聽:“樓公子,有些事情旁人並不一定會改變,凡事都要靠自己,我雖不瞭解你在家中是何境遇,但是我認為你可以自己發展一方天地,天下之大,何不換個方式活一活”。

“馮小姐,您沒懂我的意思,我是想娶你過門,一是喜歡,二是能撐起這個家”

馮錦依嘴巴抿成了一條線:合著開導這麼多白費口舌了?

“樓公子我也就直接挑明,你我之間並不可能”

“巡撫大同可提過,你沒有心慕之人,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樓公子一笑,再次為她倒滿了茶。

馮錦依不想多說,遇見一個樓老爺就頭疼,再來一個樓少爺真是麻煩。

“馮小姐,喝茶,這茶是松蘿茶,口感不錯”樓公子喝完手中茶。

馮錦依也口渴了,端起就喝,心神清爽,唇齒香甜,淡淡回味,此茶有點溫熱,還,還有點暈呼呼的。

她眨了一下眼睛,眼前之物逐漸模糊,耳邊聽見樓韜韜在叫她的名字,隨即聽見門反鎖的聲音。

身體開始燥熱起來,清醒的腦袋慢慢的好像要被體內的一股奇怪的衝動佔據。

“馮小姐,馮小姐”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近,好像雙肩有一雙男人的手摸了上來。

她一個激靈,此刻才明白,自己被他下藥了,她咬著牙齒道:“卑鄙齷齪”。

她吃力的扶起桌面,撐住自己發軟的身子。

他午時看見她挽起樊少仰的肩膀,喜愛之人被別人佔了去,對他來說有點狗急跳牆了。

“等過了這件事之後,你一定會對我甜言蜜語,捨不得我的”樓韜韜在她的耳邊輕喃輕語。

樊少仰從衙門回來,一個陌生男子在大門口等他:“請問是樊公子嗎?”。

樊少仰粗略看了看此人,應該是哪家僕人,道:“正是在下”。

“馮小姐遣我過來,說去城門外有家酒樓用飯”

樊少仰一笑:這馮小姐真是一天都想到吃。

他隨著陌生男子腳步去了城門外的方向。

樓韜韜上手解開她的衣衫領口,馮錦依摸到桌上的茶碗砸到他的頭上,樓韜韜頓時疼的包住了頭,但他因自己的心理作用,很快忘了頭上的疼。

一抬眼,便望見馮錦依坐在窗臺邊,她雙手握住窗沿,眼神渙散,喘著粗氣,嘴唇邊是她咬過的血痕,疼痛讓她有了絲絲清醒,她一句一句道:“你若再過來,我就從這裡跳下去,我讓所有人知道你強搶民女,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敢嗎?那麼高的地兒”樓韜韜臉上寫著不相信。

馮錦依嘴角一抹邪笑,向樓下大聲喊道:“樓家公子強搶民女,大家快看,民女在此以死為證”。

樓韜韜指著她道:“你,快下來”。

馮錦依憑藉最後一次清醒,再次一笑,毫不猶豫的向下倒去。

嚇得樓韜韜大叫一聲“不要”,跑到窗邊拉她,卻落空了手。

馮錦依只覺身子在烤冬日之火,再加寒風吹襲,身體冷熱交替:“爹,娘,今日女兒便來與你們相見”。

她閉上了眼睛,等待墜地,一雙手環住了她的肩和膕窩,似乎落入誰的懷中,在空中轉了兩圈,然後輕飄飄的落地並扶起了她。

她的眼前一陣胸膛起伏,以顏色分辨是男子的衣裳,眼神再往上移,他的喉結微動了動。

抬頭一看,朱煜宸正垂眸看著她,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擔憂,她忍不住將臉埋在他的脖頸裡並且輕喊了一聲:“王公子”。

她的臉如同秋日熟透的紅蘋果,他感受到她的臉和身子如火炭般滾燙。

馮錦依忍不住摸去他的懷裡,朱煜宸連忙扯出她的手,仔細觀察一番,知了她的身體緣故,他環抱起她離去。

樓上,樓韜韜指著朱煜宸的背影吼道:“你站住”。

他不想到嘴的肥肉溜了,趕忙下樓。

馮錦依不安分的手開始上下其手,埋在脖子中的鼻子在他的頸部上掃了一下,似乎還感覺到她的嘴唇一起劃過頸間,朱煜宸一陣小鹿亂撞,內心燃起些許燥熱,他急速抱起馮錦依來到湖邊,直接把她丟了進去。

冬日的湖水冰涼刺骨,剛好緩了她身上的熱,她慢慢下沉,身體上的滾燙逐漸消退,她也慢慢清醒,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身處水下,她不習水性,驚慌的張嘴,一口水嗆到脖子裡,緊接著又是一口,掙扎了幾下,長髮在水中向上飄舞,之後整個胸前脹滿,漸漸失去了知覺,她雙手開始浮起,身子逐漸放鬆,繼續沉了下去。

一個身影朝她遊了過來,他搖了搖馮錦依,她如同睡著一般,毫無動靜,他有點慌張了,急忙帶著她往水面游去。

陌生男子左拐右拐,將樊少仰帶到了偏僻的死角,前面等著一幫地痞流氓之人,才知上了當,那些人舉劍衝了過來,樊少仰三下五除二的解決完,威逼著最後一名男子:“說,是誰指使的”?。

“饒命,是,是樓公子”

“他現在在哪裡?”

“不,不知道”

他擔心馮錦依有危險,跑著大步趕去宅院。

湖邊,朱煜宸將她的身子側躺,拍打著她的後背,不一會兒湖水從嘴裡嗆了出來,她咳嗽幾聲醒了過來。

朱煜宸扶正她坐起,自己心中也稍微緩了幾分,他問道:“你好些了嗎?”聲音溫和磁性。

他的面孔在馮錦依眼前清晰起來,朱煜宸正半蹲在她的身側,她點了頭,綿軟無力道:“好多了,謝王公子”。她從他面前起了身,剛走了一步,腦袋暈沉,似乎要倒下去,被朱煜宸一把摟起。

馮錦依軟弱無力道:“王公子,我自己可以”。

“你這種步法,剛才那個男的很快就會找到你,我不想被你添麻煩,我帶你回去”他側頭看她道。

‘我帶你回去’這句話在馮錦依的耳畔迴響,內心有些安穩起來,此刻在朱煜宸的懷裡,剛才的驚心也消退了一些。

兩人的溼衣緊貼身體,勾勒出身體輪廓,軀體相互靠攏,氣氛變得微妙起來,馮錦依感受到朱煜宸的身體,羞紅的半垂著眼皮,他不經意低頭,看向懷裡的人,端正的五官,面色粉玉無瑕,額頭上的髮絲有細珠滴落,從面頰上滑過。

他想著剛才伸到他懷中的場景,不由得嚥了咽嗓子,心中竟泛起了一絲悸動。

他覺此舉不妥,急急抬頭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