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看著不像土匪”馮錦依經過一番觀察。

樊少仰也疑慮,這些土匪的身手不凡,像是特意經過訓練一樣,他沉思著:難道那老婦之後還有人?

“少卿,少卿?”馮錦依連叫了兩聲他才回過神。

“哦,土匪就那樣,小偷看著還不像小偷呢”樊少仰隨心之說。

馮錦依聽了他的話,小偷看著還不像小偷,很多年前的回憶突然間湧現了出來,想起那時候的小乞丐,到現在內心還歉意猶在,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馮錦依看向了簾子外面,經過這一路,細緻的看著眼中掠過的風景。

快步入冬日,兩旁的樹木橙黃綠相間,蓋滿一座座連排的山,悠然不動,盡顯靜態之美。

粉衣女子從前面拐角緩步走來,白裳粉裙隨著步伐靈動飄逸,兩手放於腹前,尖細的指腹相互扣動,山風拂身,及腰穗發,絲絲挽動,襯這一山色,如同畫中仙子。

她望著對面,側顏粉悅,眼中眸色幽深,而眼角泛出一絲絲憂鬱,似乎渲染到整個面色,從周身暈染開來,憂傷的氣場,周圍的落葉也似乎感受得到她的憂傷落寞,一片一片憂憂落地。

那一抹秋色也開始悲涼了。

樊少仰見她孤身一人,看上去柔弱無骨。

“一個女子在這種地方會很危險吧”右少卿也看見了前面女子,開口道:“看樣子似哪家小姐一樣”。

右少卿三思之後對那女子道善意的提醒:“姑娘,前面就是瓦剌了,你一人注意安全”。

女子瞄了一眼右少卿,朱唇一動,語氣輕柔:“多謝掛心”。

馮錦依聽見聲音,迅速掀開簾子,見粉衣女子越過他們,向後走去。

右少卿見她未有停下的意思,也不再搭話。

自她從樊少仰身邊經過,來人看上去一副大小姐的氣質,仔細一觀察,步態穩健,看向他們的眼神帶著犀利,身形中正,遇人不驚,為常年習武之人,身手絕不在他之下。

他擔心和剛才那人一夥,握緊劍柄,迎面提防,那女子也觀察到他的意圖,按兵不動的在他們身邊擦過,哪想右少卿開了口,打破了氣氛,那女子的回答也讓他放下警惕。

馮錦依看著那女子的背影,高挑修身,等她走遠不禁問道:“右少卿,國色天香嗎?瞧這身板,真是可惜了,沒有看見正面,聽這聲音,應該是位大美人”。馮錦依連眼中也是一陣可惜之情。

右少卿臉一紅,嘿嘿一笑,不予評價。

兩人到了一半路程,馮錦依他們跟了上來,樊少仰見朱煜宸兩人一前一後行著。

幾人很快步子一致,郝衹見他們幾人,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些,他是怕剛才那幫人再回頭,加上王爺受傷,那群人如同玩命之徒,以自己的能力怕自家主子再次有閃失。

郝祗腦袋靈光,很快和他們搭上話來:“你們這麼快就跟了上來”。

馮錦依在車內一聽,瞬間明白這兩人是繞了小路,可為何這麼慢?是因為和他們一樣遇見了刺客,她探出頭看個究竟,郝祗發現了她,向她打招呼。

馮錦依見朱煜宸威立的背影在馬背上簸著,高傲冷態。

看來這倆人還好嘛,她坐回座位繼續看老翁給她的那本天機,一篇翻一篇,臉上帶著琢磨不透。

“剛才我們半路遇襲,不知王公子你們是否這樣?”

郝祗一聽點頭道:“那幫人身手不凡”。

樊少仰和郝衹在心裡面不約而同想著:大家在一起,也相互有個照應。

“馮小姐是馬車,你們先請”郝衹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樊少仰夾了下馬肚,他們幾個走在前面。

傍晚,幾人來到了集鎮,很久沒有看見清一色的漢人著裝,親切感倍增,馮錦依下了馬車,踩在磚石平路上,腳底踏實,連身心也舒暢幾分,伸開雙手聞了下本土空氣,笑容綻開,一切美好。

她又開始在攤位前淘稀奇古怪的玩意,口福與眼福就沒有餓過。

“不知樊少卿在那裡休息?”郝衹問道。

“看馮小姐選哪家客棧吧”樊少仰看著馮錦依前面臉上孩童般的開心,嘴角不自覺的開始上揚。

“郝衹”朱煜宸喚了他一聲。

“我和王公子有點事,一會兒來會你們”郝衹道完拉著朱煜宸的馬走了。

兩人來到藥鋪,郎中微合雙目,為朱煜宸把脈。

郎中搖了搖頭:“吸,公子身中奇毒,苟活至今也是不易呀”。

……

郝衹張開大口,面露驚色,看向凳子上的朱煜宸,自家主子表面無異,難道內傷很重?他擔心起來:“郎中,幫忙好好看一下,能有解法?”。

“嗯,我開玩笑的,哈哈哈哈”郎中大笑起來。

一把光亮無比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朱煜宸凶神滿面,二話不說,動作乾脆利索。

“這位小友,有話好說”

郝衹喝道:“醫者仁心,你好好說話了嗎”。

“哎,別生氣呀,氣大傷身吶”郎中邊看郝衹邊看朱煜宸手裡的匕首。

“你死了就不用氣了”朱煜宸語氣冰冷。

“哎,來讓我看看你的舌頭,啊,張嘴”郎中道完自己先張了嘴巴。

朱煜宸不為所動。

“不張嘴我怎麼開藥方啊?”

朱煜宸沉默些許之後張了嘴巴,郎中在他舌頭上端詳,然後看了下五官:“小友是不是眼睛無法辨物”。

這一探望,郝祉立馬道:“我家公子中了毒傷了眼睛”

郎中捋一捋鬍子:“遇見我仙一針,立馬針到病除,包你滿意”。

“少廢話”朱煜宸已經不耐煩了。

郎中面不改色,繼續道:“小友功夫不錯,雙目未明也能尋聲探物,身板不錯啊”。郎中指朱煜宸的刀架得合適。

郝祉也不耐煩了當即道:“再廢話,我端了你的藥鋪”。

“年輕人,別動怒,容易產生隱疾,老年時那才叫苦連天”郎中不急不慢的抬了手,拿起桌上的針袋開啟,抽出一隻最細的銀針,朱煜宸的匕首還在他的脖子上。

朱煜宸見郎中似乎要診斷,拿下了匕首,誰料那郎中開口道:“不用,我可以的”。

郝祉這時咬了咬牙齒,內心想把他大卸八塊……

他在朱煜宸雙眼角上面一點分別各紮了一針:“好啦!好好看看這個世間吧”。

郝祉已經開始握緊拳頭……

等了很久,郝祉在朱煜宸前面晃了晃手:“公子,能看見嗎?”。

朱煜宸搖頭。

郝祉拔出劍,把他旁邊的案几砍為兩半,正在櫃子前配藥的郎中嚇了一跳,轉頭過來看著他們兩個。

“我家公子還未看見”

郎中來到朱煜宸前面,看了看眼珠:“簡直侮辱了我的名號”。

“侮辱???”郝祉抬腿將砍斷的一半桌子踢在了藥櫃上。

“哎呀,年輕人,別衝動,容易犯錯,我是說針灸對於你家公子無效,懂我的意思吧”

“我剛才就看你不順眼了”郝祉不爽的口氣。

這時門口也逐漸圍滿了人。

馮錦依和樊少仰也湊著熱鬧過來。

“你家公子受了損傷,體內也有些淤液,吃兩副藥就好了,那一針只是打通之用,想著你家公子的身子血氣方剛,一針見效,看來還需要調養”轉身來到櫃子前抓藥。

朱煜宸站起身子轉身,郝衹連忙扶住他準備出去。

幾下打包好藥,抬頭道:“一劑兩天三服”。

一個彎腰瘦背弱雞模樣,頭戴方帽,臉上一顆肉痣,痣上三四根長毛掉著,他歪歪斜斜的進來,目中兇光閃爍:“敢來鬧我們張華佗”挽起袖子到手臂,雙手瘦成皮包骨,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

他注視著兩人:“好大的膽子”。

這時一個屠夫也剝開人群走了進來:“什麼人?”。

站在門口的人開始對兩人指指點點。

“居然這樣對張華佗”

“一看不是什麼好人”

朱煜宸拉起郝祉就走,郝祉連忙扶住他走了出去,郝祉的劍指住前面之人,那些人頓時鴉雀無聲,給他們讓了一條路,到門檻的時候提醒道:“小心門檻”。

馮錦依問著樊少仰:“王公子哪裡受傷了?這一路過來我怎麼沒察覺”。

樊少仰來到郎中身邊:“那位公子是什麼症狀?”。

“中了劇毒,傷了眼睛”

馮錦依一聽,怪不得一起隨行,她心中一軟,拿起郎中手裡包好的藥,付了銀兩。

兩人追上他們,將藥遞在郝祉手上:“回客棧叫小二煎一下,早吃早好”。

“謝了”郝祉接過道。

“謝什麼,相互幫助嘛”

“不知馮小姐入榻哪家?”

“前面好又來客棧,我可是問了當地人,就他家好”馮錦依看了一眼朱煜宸,眼中如一攤死水,任由郝祉扶著往前。

“我們去另一處”朱煜宸道。

他發了話,郝祉也不得不聽。

馮錦依向他翻了個白眼,將頭別到一邊。

樊少仰開了口:“既然大家一路隨行,不如選擇同一家客棧,這樣方便”。

他怕那些人捲土重來,幾人分開他們好下手,再說他有義務保護皇室的人。

“是啊,公子,一回生,二回熟,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郝祉補充道。

“不用”簡單明瞭的吐出兩個字。

“王公子還是和我們一同吧”樊少仰再次道。

朱煜宸不發一言跨步走了。

“他這種人就是以他為大”馮錦依雙手叉腰看著他的背影。

樊少仰嘆了口氣,轉身吩咐右少卿晚上去朱煜宸住的客棧守著。

“少卿,王公子怎麼會中劇毒,是不是像我們一樣半路遇襲了?”

樊少仰現在也無法確定那些人是不是和老婦有關,他知她聰慧,一點就通,便道:“我昨天聽郝祗說遇見毒蛇了,可能不小心被咬了”。

“也是,那樣陰森的地方沒有蛇不可能”

“是啊”樊少仰邊道邊看她臉色,察覺不出不同,她應該相信了。

這一夜,樊少仰和右少卿隨時警惕,平靜無異。

第二天清晨,在客棧外守了一夜的右少卿和樊少仰會面:“他們可能要住兩天,方便喝藥,早上郝祗給我說的”。

“少卿為何要我守著王公子?”

“他是浚陽王”

右少卿滿是吃驚:“不在自己封地,跑這麼遠來幹什麼?”。

“可能有難言之隱”樊少仰看著朱煜宸他們下榻的客棧方向:郝祗的身手已經算很不錯了,他隨時有拉攏之意,看來對方非同小可。

分析過後,他見馮錦依出門,跟了幾步過來:“馮小姐,樊某在這裡有事處理,耽擱兩天,不知馮小姐能否玩兩天等樊某處理好事情一起啟程?”。

“可以”馮錦依爽快答應,她也想玩幾天,明天這裡有精彩的鬥雞表演,雖然在京有這些活動,但是父親早就規定馮錦依不能那些地方,她也一直未去,只是聽茶餘擺談的精彩,有些說得好的如同親臨現場,精彩絕倫。

明日終於可以觀看鬥雞了,而且她也不想早早回去,戶管家的書信中她們母子雖平淡度日,但一想到她們,老死不相往來最好:“那少卿去辦事,明日我們一起去看鬥雞”,她朝他一笑,笑容像山間的野山茶花,清香純白,讓人舒心之感。

樊少仰回神過後,對右少卿道:“照顧好馮小姐”。

“是”

“不用,不用,你們忙嘛”馮錦依連忙擺手。

“出門在外,有個男子陪伴比較安全,右少卿只在五步之外即可”樊少仰語氣果斷帶了一點命令。

馮錦依也不想爭辯,轉身去逛街,右少卿跟了上去。

樊少仰來到了朱煜宸這裡檢視傷勢,他正在房內喝藥,聽見叩門聲,郝衹走過去開了門。

樊少仰跨過門檻,行了君臣禮儀,問道:“王公子傷勢如何了?”。

朱煜宸眼睛未動,直視前方:“私下樊少卿就不用叫我王公子了,想必你已經見過我了”。

樊少仰轉移了話題:“遇襲那日,王爺是否有其他發現?”。

“我和那領頭人交手,那人應該是倭寇”朱煜宸緩緩開口。

難道倭寇勢力已經滲透進來,如此明目張膽,幾起官銀失竊都與他們有關?誰在操縱這一切?

“王爺好好養傷,少卿會護送王爺回封地”樊少仰再次行禮。

朱煜宸道:“有勞了”。

“樊少卿”朱煜宸叫住正要出門去的樊少仰。

他折身回來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那馮小姐是否是兵部尚書馮大人之女?”

樊少仰行了一禮:“正是”。

朱煜宸點了點頭,樊少仰見他未有一語,便出門而去。

“她是馮大小姐?”郝衹有點驚訝,接著說道:“真是女大十八變,一點都沒發現是她”。

朱煜宸眼神中似乎拉回了他們最初認識的樣子,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不一樣,多一抹舊識的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