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樊少仰在土堡觀看了一夜,一個黑色身影忽明忽暗的從遠處經過,他隨即跟了上去,那人將拴於草叢中的馬騎上,快速遠去,樊少仰施展輕功悄然跟於身後,直到一段距離,那人似乎察覺後面有人跟蹤,轉了幾個彎便消失無蹤。

樊少仰四處張望一下,停下連續喘氣,順著馬腳印,腳印也越來越多,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泥沙,一個人就這樣跟丟了。

燒傷之人此時全身散發出惡臭,眼中也不停的流出乳白色液體,或許是藥物加持求生的毅力才讓他撐到了今天:“乾孃,家主是不是要把我送出去”。

老婦默默的用手帕不停的給他擦眼角的流膿。

燒傷之人猜中意思,長嘆一聲:“乾孃,保重”。

這一句保重,讓糜婆老婦瞬間崩出淚水,失聲哭喊:“我的兒啊,此生你看不見仇人死去的景象了”。

“罷了,我命如此,乾孃若可以脫離家主,尋一個好地方養老終身吧”

人之將死,親情難割。

糜婆老婦擦著眼淚:“我去求家主,讓她放過你,家主一定有其他辦法”。

道完起身走了出去,不顧她的乾兒在身後無力喊了兩聲。

糜婆老婦踢出裙襬火速來到大殿。

大殿裡,樊少仰跟丟的那人出現在那裡,一身素黑長裝,束著高發,嘴上留著鬍子,老婦急忙和他並排,屈膝跪下:“求家主放了小席”。

紫陌娘子的聲音懶洋洋的從帳縵裡面傳了出來:“敢抗衡我,活得不耐煩了嗎?”。

糜婆老婦抖了抖手背,不敢答話。

“誰叫你們當時大意,今日讓他堵住那些人,換你我安寧,也不枉活了”她此刻的語氣如同平靜的秋水一般。

“家主”糜婆老婦祈求道,重重的磕了一記響頭。

紫陌娘子看了她一眼,然後微皺了下眉頭,隨即散開,換成嚴肅的表情:“那日,你也在吧,我真是差點忘了這茬兒”。

糜婆老婦預感不妙,就聽她道:“既然難捨難分,你也一起去吧,黃泉路上你們孃兒倆不孤單了,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那笑聲陰森可怖,就連糜婆老婦身邊的人眼色也微變了一下。

那人看向了地上的糜婆老婦,已無力迴天,糜婆老婦眼珠一轉,迅速起身跨步逃跑,還沒走兩步,她的後背就被男子一震,暈了過去。

“寧右國,務必佈置妥當,死士的家屬也要安排妥當”

那寧右國雙手抱拳,拖起糜婆老婦走出大殿。

“蕭風寒,心寂寂,奈我情痴任遠方”

……

大殿中,她的歌聲揚起。

數日,樊少仰在上次失蹤那裡查探了幾次,發現那幫人偽裝成一家農戶,樊少仰不動聲色的撤離,徑直去了巡撫大同那裡。

夜半,樊少仰和巡撫大同帶人來襲,糜婆老婦和燒傷男子一併抓獲,還有兩名死士。

被抓時,糜婆老婦全身癱軟躺在床上,嘴中不停的顫音,之後兩眼翻白身子一抖,沒了氣息。

樊少仰連忙阻止:“不好,要服毒”。在她的鼻息上一探,退了回來。

糜婆老婦的死狀睜大雙眼,死不瞑目。

這時,門外打鬥聲響起,其中一人開始襲向巡撫大同,侍衛趕忙阻止。

樊少仰一出來,那人已經被侍衛擒住,他隨即大叫一聲“家主”。

“掰開他的嘴”樊少仰趕忙說道。

右少卿用劍柄塞住他的嘴,從他的舌根那裡取出毒丸。

這時,那個燒傷男子被擔架抬了出來,擔架上一滴一滴膿水滴在地上,身上一陣惡臭,抬擔架的人衣袖、腹部沾染了燒傷之人身上之物,隱約微閃。

屋外,巡撫大同皺了皺眉,輕輕用手點了下鼻尖,然後道:“都帶走”。

樊少仰這時多看了一眼那燒傷之人,理清思緒,似那日經證人口中所獲的逃跑的燒傷之人。

真相,浮出水面,他似乎也在為馮錦依鬆一口氣,他立馬吩咐右少卿護送馮錦依過來。

燒傷之人見自己的乾孃被侍衛抬了出來,嘴裡傳出“唔,唔”幾聲,眼神在呼喚自己的乾孃,他的舌頭已被割斷。

糜婆老婦已無動靜。

她的嘴角留下血痕,燒傷之人最後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右少卿快馬加鞭來到居所,將此事告知。

大王子正和馮錦依在一起,一併聽之,就地選了兩匹腳力好的馬,三人一起一起趕往巡撫司。

快到巡撫司的時候,他們追了上來,馮錦依勒緊馬繩立馬跳下,巡撫大同發現她過來,招呼手下停下。

馮錦依掃了一下抓獲的人,之後將眼神停留在那燒傷之人身上,樊少仰走到她身邊,看著她臉上些許的僵色,眼中一憐的悲慼,他輕緩的開口道:“在刺殺途中逃了一名被油火燒傷的人,是你點的油火,你看看是不是他?”。

馮錦依走過去,詳細看了一翻:“當時只看到那人背影,如今體無完膚無法辨認”。

樊少仰的話被燒傷之人聽得真切,待馮錦依的臉出現在他頭上邊,那雙紅色眼白的眼睛頓時睜大,之後身體抖動幾下,一口帶著膿液的血從口中噴出,馮錦依快速閃了去,躲過了他噴出的汙穢血液,之後眼睜睜看著馮錦依斷了氣。

那個被捕的男子直呼了一聲:“少主”。

馮錦依身子些許不穩,大王子雙手扶住了她的肩臂,她急忙退到一邊避嫌。

樊少仰見狀,來到兩人中間裝作和馮錦依說話:“多半是這人了!回巡撫司叫仵作驗下屍”。

馮錦依移了幾步,來到糜婆的屍體前,蓋住她的是剛才從床上撕下的帳簾,細白的手指輕挑開來,顯出糜婆的蒼白麵色,皺紋布臉。

她忍住心悸,放下了指間上的帳簾。

跟了那麼久,一直追尋的真相就此落下,不知為何,心中卻未有大仇得報的歡喜之感。

巡撫大同示意手下繼續趕路,他對馮錦依道:“錦衣侄女,如今大仇得報,也算安一份心了”。

馮錦依向巡撫大同行了一禮:“算是踏實一番了,可如今,我想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引起深仇”。

“馮兄在我們心裡德高望重,可在他們那裡是莫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