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藉著思考的由頭,這才有機會這麼近距離地看她。

他看到她眼下的疲憊的眼圈泛著淺青色。

他知道,這段時間顧允禾一直藉著各種理由去工廠,去檢視那批奴隸的生活情況。

能走上黑勢力的人,沒幾個手裡是乾淨的。

恃強凌弱是最該習慣的事,奴隸就是走在這裡最底層的人,誰都能踩上兩腳。

但奴隸也不是沒腦子,他們擠破腦袋都想去顧允禾經常逛的那幾個部門去工作。

他們說,那兒是避難所。

很明顯,顧允禾最近已經因為這件事愁得不行了。

林皓再次垂下眼眸,面上表現出無比的被迫:“好吧,我同意您說的了,顧允禾小姐。”

“當真?”

“您把您的郵箱給我,我把資訊資料都傳給您。”

“太好了!”顧允禾興奮地拍了他的肩膀一把,“你是個聰明人,以往的冒犯本小姐既往不咎了。”

林皓繼續低眉順眼的應著,看著女孩兒消失在視野裡。

然後,他去繼續忙自己的工作了,表現得平靜看不出半分異樣。

只是她剛剛拍過的左肩,越來越燙,好像要燙進肺裡、心臟裡。

而事情的發展是毫無意外的。

這件事情一定會被蘇佑尋發現,按照蘇佑尋寵顧允禾的樣子,他絕不會拿她怎麼樣的。

而他林皓跟他這麼多年了,也是他的心腹之一,如果不是顧允禾逼迫,他做不出來這種事。

可林皓這輩子都忘不了,蘇佑尋詢問他這件事時,看著他的眼神。

像被捲進了一個無底洞裡,看不見一絲光線的漆黑。

他眼底是無盡的平靜與澹漠。

顧允禾是怎麼向蘇佑尋解釋這件事情的……他不知道……

他只記得,他提醒蘇佑尋按時服用了日常的抗癮藥後,就離開了。

迎面顧允禾過來了,顧允禾進去房間裡了。

沒有多看他半眼。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一半又原路折回,像個心懷不軌之徒趴在門縫處偷聽。

“卿卿……做慈善我是全力支援的,但前提是不能把我們自己要做的事情搭進去。”

“嗯?我們搭進去什麼了?”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他聽到房間裡有衣服被翻亂,悉悉索索的聲響。

“老憨最厲害了,卿卿想要什麼,他都做的到……對不對?”

“不要鬧。”

椅子在木地板上挪動的聲音、呼吸粗重的親吻聲、凌亂的腳步聲一輕一重……

顧允禾嗓音聽起來有些發啞:“對不對?”

“對……”蘇佑尋的聲音比平時更啞。

“這點兒小問題,對於老憨來說算什麼呢?很容易解決的不是嗎?”

“是……”

林皓站在門外,第一次感覺到心臟緊皺著牽扯著喉嚨一起陣陣發疼發澀。

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攥成了緊緊的拳頭。

蘇佑尋:“寶貝兒,你在利用我,勾/引我,以便讓這件事一了了之是嗎?”

寶貝。

顧允禾、顧小姐、卿卿、大小姐……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輕浮…不尊重…不,是親暱的……稱呼。

對於他來說,這更像是把他的女孩兒拉下的神壇,跨越了他心裡那道不敢逾越的坎。

拉她在骯髒的泥潭裡共舞。

顧允禾愣了兩秒,隨後挽住他的脖頸,綻放笑容:

“顯而易見。”

那是自從顧允禾回來後,她第一次允許他碰她。

然後發生了什麼……

林皓不知道了。

他不敢再聽下去了,心口窒息的痛苦能把他擊垮。

落荒而逃的樣子狼狽不堪。

他只知道,偷換奴隸的後果不了了之。

蘇佑尋對顧允禾的寵愛每日俱增,就算再怎麼忙,每晚都會回來陪顧允禾。

而且他平日的脾氣愈發好了,臉上笑容越來越多。

當顧允禾煙癮犯了的時候,他也找不到機會再進去送藥。

————

他一直在默默觀察著顧允禾的行為。

顧允禾經常跑去蘇佑尋的書房,說是去找些醫書翻翻看看,她喜歡醫學人盡皆知。

意外的是,林皓一次偶然發現,顧允禾偷偷動過蘇佑尋的電腦。

操作連線的對面是一個未知匿名使用者。

顧允禾的動作極為小心謹慎,他發現這絲微不可察的用網痕跡的記錄都是在半個月之前。

林皓自己一部分懂電腦程式,然而扒了半天也沒找出其他痕跡線索。

找了組織裡的專業駭客破譯,發現蘇佑尋電腦上被留了一個隱形病毒。

那名駭客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攻破病毒的時候,神情是近似癲狂的驚詫欣喜。

“靠!絕了絕了哥們兒,太踏馬吊了啊!”

“破譯了?”

“怎麼會有人能有如此聰明絕頂的編譯思路??他居然可以將資料程式建立進了四維結構裡!!這簡直是一個全新的計算機語言大陸!!”

“什麼意思?”

“從我剛開始觀察這個病毒的源程式時,就發現這堆程式極其混亂…不對,不是這樣形容,而是說這種語言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解釋起來就像是,你說了堆亂序的話,比如‘你今天真漂亮’變成了‘真天亮你漂今’,我一開始根本看不懂這是堆什麼鬼程式,甚至以為是小孩子胡亂按的字母。

但仔細看發現這些程式是有規律的,它一定是某種超前語言,因為亂碼無規律可循,我把那些語句一條條地復位、排序,再打亂,再重新排序。

每一次排序都會出現全新的含義和語言,在這樣的重複過程中,我發現它竟然可以突破時間的控制——”

“等一下,你可以直接說重點,這個病毒的作用是什麼?”

“好好好,你聽不懂是嗎,意思是說,你有一份世界密碼最難破譯的重要檔案,所有的駭客都束手無策,但是這個病毒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檔案內容!

因為它的運作機理,就是可以突破時間的控制,回到這份檔案加密之前的狀態,將檔案原封不動的複製儲存,再直接跳回加密後,這樣它不需要破譯密碼就能得到檔案內容了,你能聽懂嗎?”

“簡直fuck,這個病毒我必須要把程式原封不動地抄下來,皓哥,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個病毒?什麼逆天大神,特麼的,老子要是破譯了這個語言,老子就是新一代計算機語言之父……巴拉巴拉……”

剩下的都是那個駭客在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興奮得像個瘋子。

據那個駭客目前破譯程度所述,這個病毒自從顧允禾回來的那一天就已經被種植上了。

沒有什麼攻擊性,但是正在無時無刻地將電腦裡的加密資料內容,不刪減地複製傳輸到另一臺電腦上。

一直到現在。

他知道顧允禾自打初中就計算機玩得很厲害,全國的程式設計競賽她都拿到了獎,但沒想到她做病毒。

這意味著什麼?

他不知道顧允禾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但對於他來說,有了這份資料資料,這個組織的大本營、策劃密謀、犯罪核心成員、直接都暴露在了陽光下!

他們就可以提前派警方人員計劃埋伏,讓他們措手不及,一網打盡。

無可遁形,斬草除根。

只要,這份證據落到警察的手裡,蘇佑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身。

牽一髮而動全身,依附於這個組織的無數小幫派都將繩之以法。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等蘇佑尋搞垮了顧家,讓他們內耗得筋疲力竭了再出手。

這樣能降低很多損失。

————

直到兩個月之後,顧家這個霸據一把椅的龍頭老大終於徹底倒了。

吞併消化那麼大一個黑/組織可並非一件易事。

蘇佑尋問過顧允禾,問她想不想接手顧家。

按照顧允禾的脾氣,她不會甘心就這麼做一隻籠中鳥。

但顧允禾意料之外地拒絕了。

相比較他以為的開心,她情緒好像並沒有多大起伏。

還打趣地說:“如果你要問我的想法的話,我覺得那堆爛攤子還不如直接交給警察處理。”

蘇佑尋問她為什麼。

交給警察,對任何一方來說,都沾不到什麼利益。

顧允禾攤攤手,坦然地解釋道:“方便,防止顧老狗東山再起唄。”

顧家是倒了,但顧宇峰還沒死。

想殺他這個老油子,可太難了。

也因為這個時候,顧允禾的煙癮已經戒得差不多了,很少再會犯癮。

蘇佑尋便可以放心地去處理道上的事物。

林皓的機會也來了。

系統興奮地看著監控:【大人,不出您所料!林皓果然上鉤了!】

鬼卿:【嗯。】

小菜一碟。

系統:【它攻破了您電腦的防火牆,將您電腦裡儲存的資料都盜走了。】

鬼卿靠在沙發上,懶散地吃著葡萄:【看來時間也差不多了,可以收網了。】

雖然之前她做了很多。

但那些都是小伎倆,鋪墊罷了,頂多讓他產生她是個“充滿正義的好人”的想法而已。

要想讓他拉她入夥還遠遠不夠。

要取得林皓的信任還差最後最關鍵的一步——捅破他的身份,並且態度明確地跟他站在一起。

她故意讓系統篡改了蘇佑尋的計算機系統的日期,安裝了一個虛擬病毒。

系統本來自身就是高階計算機,它安裝的病毒,那不是想騙誰就騙誰,想咋樣就咋樣?

林皓看到的,只是她想讓他看到的。

等的就是他竊取她電腦資料的時候。

她來了個移花接木大法,讓系統將病毒的終端透過資料轉移,悄無聲息地從自己電腦轉移到他的電腦。

林皓的電腦連線的可是整個警務系統啊。

這時候,再讓系統把安裝在蘇佑尋電腦裡的虛擬病毒暴露出來。

蘇佑尋又不傻,發現了病毒後,只要隨便找個駭客技術人員,就能將操作終端找出來。

全程沒有半點兒她操作過的痕跡。

在蘇佑尋眼裡,林皓的臥底身份就已經暴露無遺了。

到時候,她再想個法子救他於水火,那取得信任不是妥妥的事兒?

系統興奮完了,也沒忘思考:【不過大人,咱為啥要搞那麼麻煩呀?直接讓林皓把這一票幹成了,咱支線任務不就結束了嗎?】

鬼卿掃了它一眼:【林皓腦子不靈光,你也跟著蠢?】

系統委屈:【QAQ】

鬼卿:【林皓他們沒怎麼跟顧家打過交道,可是本座知道顧家背後的恐怖勢力。】

【龍頭老大,曾經在國際黑/道上見了都得禮讓三分的。你真以為,一個小小的臥底,短短几日的倉促策劃埋伏,他們就能把一個連顧家都能吃掉的龐大組織連根拔起?那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位面男主這個身份的實力。】

系統敲了一下自己的腦殼:【對哦。】

鬼卿:【蘇佑尋這個人每一步都走得謹小慎微,他會那麼大大咧咧地就將機密檔案存在電腦裡,毫無顧忌地讓本座亂碰?】

【顧允禾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要讓她拿到了那些東西,且不說能攪個昏天黑地的,就是光逃跑這一項風險,他都承擔不起。】

系統繼續呆呆地點頭:【對哦對哦。】

鬼卿又往嘴裡丟了個葡萄,說到:【所以,那個電腦裡的資料很重要,但絕對沒重要到能觸碰到組織核心的地步。】

系統:【那…那尊上的勢力就沒法撼動了嗎?】

鬼卿勾住系統的小短脖子,笑了:【本座當然有個最簡單粗暴的辦法。】

系統:【啥?】

鬼卿:【擒賊先擒王,只要警察逮住了蘇佑尋,不管一個組織再怎麼強大,終究是一盤散沙,掃清餘孽就只是時間問題。】

系統又愁了:【可尊上這兒裡三層外三層的,別說警察,連蒼蠅都飛不進來。】

鬼卿:【那你就別管了,本座有辦法。】

系統小眼神兒變得莫名古怪:【大人,我建議您還是最好別說那麼自信的話。】

鬼卿:【這怎麼了?】

系統小聲滴咕:【每次您用這種語氣說話,結果計劃都一個個地翻車了。】

鬼卿黑臉:【……】

系統繼續小聲滴咕:【我就是覺得叭…這也可能跟某種玄學有關……】

鬼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