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驛館的房間裡,靈犀躺在床上不住地嘆息。

書中道有情人終成眷屬,可這般好的鴛鴦,老天怎就忍心拆散呢?

她朝房間的另一頭看去,對面的床上,南風安靜地躺著動也沒動,不曉得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靈犀輕輕走了來,躡手躡腳地爬到了南風的床上,就床一倒,躺在南風的身旁。

南風睜開眼睛,問,“做什麼?”

“我睡不著,幫不上柳修辭和錢婉瑩,我難受。”

“明早離開了這地方,把他們忘了就不難受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

“人各有命,這是他們的命數。”

“可他們遇見我們了,我想幫他們,也是他們的命數。”

南風一時無言,她看著靈犀泛著希望的眼睛,讓本不想繼續蹚渾水的她又一次犯難。

索性不去看去,南風背過了身。

南風要躲,靈犀不讓,她又爬上南風的身子滾到另一側,瞪著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南風嘆了聲氣,問道,“你想怎麼樣?”

靈犀嘿嘿笑一聲,“趁著天沒亮,你去錢府把錢婉瑩偷出來,讓他二人私奔去吧。”

“胡鬧,錢府幾十個家丁,就算我折騰得起,錢婉瑩也折騰不起。”

“那怎麼辦呀~南瓜~想想辦法嘛~”

說著,靈犀扭著身體不住地撒著嬌往南風的懷裡蹭,她摟住南風的腰死活不願鬆手。

架不住這般糾纏,南風妥協道,

“你先回你的床睡,我想辦法,好了吧?”

靈犀猛得坐起來,開心道,

“好,一言為定,你一定想出辦法來哦。”

又要耽誤時間了啊,南風無奈地翻了個身,不禁陷進沉思中。

聽著靈犀的腳步聲折回去又輕輕轉了回來,南風一回頭,

“還有什麼事....?”

臉頰迎來溫熱的呼吸,清冷的臉上,覆上靈犀輕柔的一吻。

南風愣住了,手腳也發僵,只能呆呆看著靈犀。

靈犀雙頰泛紅,她看著南風的眼睛,柔聲道,“我忘了說,謝謝你,南瓜。”

南風一頓。

窗外,微微起風了。

...

夜還未盡,錢府在暗色中十分寧靜,微風穿廊,嫋嫋細雨,淋溼花木和屋頂。

南風從遊廊頂輕輕過,翻身,跳進後屋房。

與柳修辭分別後,錢婉瑩在閨房中傷感,嗚咽聲隨著小雨慢慢飄出來,可院中沒有一個丫環僕人來檢視,

許在府里人的眼裡,光鮮亮麗的小姐不過是一介難耐深閨寂寞的淫婦,受盡世人的詬病。

錢婉瑩扶在燈下哭得眼通紅,突然胸中痛極,忙用手絹擋在唇上,一陣劇烈的咳嗽後,手絹浸了一口鮮血。

錢婉瑩無奈地捂上了手絹裡的血跡,掩著面流著淚。

輕輕一轉身,方見身後之人,錢婉瑩一驚剛要叫出聲,南風一步上前,拱了拱手道,

“小姐別怕,我是南風,柳先生的朋友。”

錢婉瑩反應過來,驚訝地問道,

“我記起來了,擂臺上,傾心亭我均見過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並不重要,雖然我與小姐並不相識,但我家小姐樂於成人之美,今夜來找錢小姐,是來問問錢小姐的態度。”

“我的態度?”錢婉瑩無奈地坐下身,拭掉眼角的淚道,

“我的態度又有什麼用呢,爹孃心中哪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如今我已被禁足,若不是出嫁之日,是半步都不能離開這裡一步,這輩子怕是不得再見修辭了。”

“招親非我本意,只是為了救柳先生,我很好奇,依錢小姐的才學身世,這世上有大把良婿相配,錢老爺何至於招親呢?”

“大把良婿?未見得吧,全城皆知我重病,是一個半死的人,喜事變白事,誰會願意娶這樣晦氣的娘子呢?”

“我懂了,既是如此,錢小姐有何打算?”

“我又能有什麼打算呢,聽天由命罷了,你替我轉告修辭,若來生...”

“今世沒有過完又談什麼來生!”

南風有些惱氣道,“這也來生那也來生,怨怨哀哀的,又不是立刻就死了。”

罷,南風又換做平常冷淡的狀態,又拱了拱手歉道,

“請錢小姐恕我無禮,剛剛的話是我家小姐要我轉給你,她還說,如果你願意,我們當助你。”

錢婉瑩愣在原地不做聲,看著南風的臉,忽而就笑了,她釋然地點了點頭,道,

“你家小姐說的對,我還尚有日子,人活一世自要從心,你們可是有什麼方法?”

“在下有一計,細與小姐說。”

...

清晨,天剛亮起,驛館有人敲門。南風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是滿臉堆笑的錢管家。

“南風少俠早起呀。”

南風睏倦地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慵懶道,

“原來是錢管家啊,一早來是有什麼事?”

“昨日南風少俠大展身姿贏得勝利,當是我錢府最佳良婿,我家老爺差我上門請少俠入府呢。”

“恕南風無禮,我是外鄉人,且並未有意要...”

相拒的話剛要說,錢管家身後就站滿了錢府家丁,個個面色兇狠地瞪著南風。

再一看錢管家仍笑呵呵的,看來此行錢府是謀算過的,敬酒不吃,就要吃罰酒了。

南風想了想,拱手回禮道,“能得錢老爺看中是在下的榮幸,這樣,錢管家先回府去,容南風收拾一下再去。”

錢管家笑著擺了擺手道,“老爺已特地讓我為少俠置辦好新物了,況且老爺十分想見姑爺,還請見諒啊。”

說著,錢管家揹著手輕輕比劃了一下,身後的小廝齊齊逼近了來。

“去,伺候南風公子回府!”

見勢不妙,南風攤開手無奈道,

“我可以入府,但至少容我帶上我的佩刀吧?”

錢管家點了點頭表示應允,藉機朝屋內看了看,屋內空闊不見其他人影,道,

“昨日那位姑娘...”

“半路相識的,聽說要尋親,急的很,與我不順路,先離開了。”

錢管家若有所思,剛要說些什麼就止住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南風帶著佩刀,在一眾家丁的“護送”中朝錢府走去。

錢府喜迎新婿的訊息不脛而走,邑城一時陷入熱議之中,婚禮很急,就在兩日後。

錢府家丁忙得不可開交,上下張燈結綵,紅花喜字從東街貼到巷尾,張揚得恨不得把綵球掛到天上去。

城中百姓紛紛悲嘆,錢柳二人終是有緣無分。

隨著管家入府時男風便觀察過錢家的宅邸佈局,昨夜與錢婉瑩相見時也在高處打探過,一草一木皆已入眼。

不過錢婉瑩仍被軟禁,暫時還不得見。

來到一處別院前,管家對南風道,“少俠請在這裡休息,若有吩咐就叫我。”

南風道,“有勞錢管家。”

錢管家退門而出,只剩下院門口兩個小廝守著,南風不以為意,徑自走到屋前,剛要推門,門內伸出一根長槍如閃電般刺來!

南風向後仰身一躲,一腳踏著飛身後退幾步,門後現出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人,稚嫩的臉上劍眉星目,年紀小卻英氣逼人。

看的出少年人習得多年武藝,招招勢勢自有章法,只是經驗少一些且過於守舊,幾招過後少年逐漸落於下風。

南風未出刀,徒手與少年人纏鬥,終是察覺到了破綻一腳踢到了少年的胸膛上,將之踹出去很遠。

小少年不服氣地爬起身,剛要再戰,手中的槍便折了已不能再用。

少年氣極,一把將長槍撇去了一旁。

“聽聞錢家有個小少爺,仗著自幼習武有些本事,不念書堂天天舞刀弄槍,學著小說裡的角色行俠仗義,可是你了?”

聽著南風不屑的口氣,少年瞪著他,咬了咬牙,用稚嫩的聲音回道,

“正是本小爺,聽說你打贏了擂臺有些身手,敢不敢再與我比劃比劃?”

“我不打沒有名頭的架。”

南風不願理他,剛要推門進屋時,就聽小少爺在身後罵道,

“爾等鼠輩,連我的招都不敢接,我爹可真瞎眼竟讓我姐姐嫁給你!”

聽了此話,南風停了要推門的動作,她仔細打量了少年一番,

涉世未深的模樣有些單純,滿滿豪義之氣又不算精明,想為姐姐出頭憤恨得直跺腳,難得錢家能出個赤誠的人。

南風走到少年的身前,道,“不就是打架麼,你再去換一柄槍,我給你機會。”

小少年一驚,“真的?你等著!”說著,他向門口的兩個小廝喊道,

“慶喜,去把我銀龍槍拿來!”

“是,少爺!”

有了銀龍長槍,少年顯然得心應手,南風不得大意也抽出了無名刀,稍稍比試一陣,滿院刀光槍影。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了,院中的樹折得七七八八一片狼藉,連牆角都踹出一個洞。

少年氣力不足敗下了陣,他擦了擦臉上的汗,躺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南風收了刀,站在他身旁,淡淡道,

“套路重,不靈活,打架不是比死招,頑固守舊是會出大事的。”

屢屢敗陣的少年人恨得直捶地,呼呼喘了幾聲,看了看南風的臉,

“就你懂得多,會打架了不起嗎,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