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好好的壽宴經過這麼一鬧,大家臉上都跟開雜貨鋪似的,不過好在,接下來一切總算恢復了正常。

雖然前面被王季饒的逆天言論險些驚到文膽破裂,不過想到後面的功德雨,大家還是不由感嘆真香,不僅不覺得痛苦,甚至隱隱的還想再來一次是怎麼肥四。

於是接下來的壽宴空前熱烈,除了季修能,大家都紛紛上前祝酒,不無那心裡賤巴嗖嗖的希冀王季饒喝嗨了再來一次天降功德的。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王季饒雖然也恨不得把後世的《掄語》一次性搬出來,可已經弄了個三千年一出的天降功德了,如果再來一次,他怕在場的人心臟受不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言談中便難免有些放浪形骸,也不知誰先提出來的,要進行一番比試,不過文化人的事麼,自然不能抽出兩把西瓜刀從東砍到西,於是便要請東道主王季饒畫劃下道來。

喝多了吹牛皮麼,王季饒自然不怵,張口便來,

“自夫子以降,儒學堪稱大家者無外乎孟(孟子)、荀(荀子)、朱(朱熹)三位先賢。

自朱公以來,未有可稱賢者,彼其不賢乎?非也,蓋無其志也!

今群賢畢至,少長鹹集,何不述其志以較高下?”

文文叨叨一大堆,無非就是說,自從朱熹之後就沒有牛逼人物了嗎?不是啊,是他們連牛皮都不敢吹啊,今天老少爺們都在這兒,不如吹吹牛皮,看誰吹的厲害。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善”

“那就開始吧,誰先來?”

這時端坐末位的一位黃衫少年起身拱手,

“弟子侯步平,恬為衡山書院博士(指該書院修行第一人),願拋磚引玉。”

旁邊的幾位黃衫少年大腿都拍腫了,暗恨自己反應慢了半拍,讓狗賊搶了先,大家都是屬前列腺的,憑什麼你先發言。

“好,我就喜歡你這種既上進又虛偽的學子。”王季饒嘴上一禿嚕,忍不住又皮了一下。範文賦聽的以手扶額,感覺自己已經無顏面對書院的列祖列宗了。

“哈?”

這,大概,可能,也許,是一種獨特的表揚吧。侯步平這樣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氣,勾連胸中文膽,

“吾志: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

文氣隨話音噴湧而出,在空中化作一棵栩栩如生的菊花舒展開來,上方金光閃爍,一朵金色菊花緩緩開啟,道道金光映現,似有幽香襲來,雖小巧,卻也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緊接著第二朵,到第三朵時便有些後繼無力,侯步平在旁看的雙拳緊握,手心都浸出汗來,嘴上小聲唸叨著:“開,開,開!”像極了賭場上賭到最後一局的賭徒。

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第三朵菊花含羞帶怯的抖了抖,終於開啟了。

“呼”

侯步平長出了一口氣,菊開三朵,雖然稱不上驚豔,但也算不負書院多年的栽培。

“不錯,菊,咳咳,那個開三朵,可謂少年英才。” 深受現代社會荼毒的王季饒艱難的說出了菊開三朵的字眼,而後便急忙喊道:“下一個。”

接下來黃衫少年逐一登場,一時間明理殿中朵朵菊花綻放,陣陣幽香襲來,不去深思它的含義的話,倒的確稱得上美不勝收。

美則美矣,但到底是少年心性,熱血是有的,但論吹牛皮,顯然比不上老前輩們,到現在連一個文氣化竹的都沒有。這時堂前第二桌一位黃衫少年緩緩起身拱手,

“萬章書院,季博達。”

王季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的範文賦,

“啊嘞,我以為我已經天下無敵了,沒想到有人比我還勇猛,這是誰的部將?”

“啊?這是季修能的曾孫,怎麼,有什麼不同嗎?”範文賦一臉防備的看著王季饒,唯恐今天腦回路不太正常的掌院再次語出驚人。

“哦,沒有,沒什麼,只是看上去挺不凡的,沒想到是那個糟老頭子的曾孫。”

“有嗎?我怎麼沒看出來?”一臉狐疑的盯著王季饒,範文賦覺得今天掌院的心思格外難猜。

這時那季博達已經開始唸誦: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初時,尚未有所動靜,只聽得暗處“咯吱”作響,悠忽間,一棵竹筍拔地而起,頃刻間便長到了七尺的高度,正待繼續衝高,卻陡然一陣晃動,化作漫天青光消散在空中。

“噗”

季博達文氣耗盡,仰天噴出一口血來,臉上掛著淡淡的潮紅軟倒在地上。

大殿上一陣轟動,這是今天第一個文氣化竹的人,而且竹高七尺,如果不是季博達修為尚淺,恐怕都有可能竹化為蘭,一時之間,稱讚之聲四起。

平時書院之間文鬥,多以文氣化形相爭,化形之象從上到下依次分為梅、蘭、竹、菊四等,分別對應半聖、鴻儒、翰林、進士四等實力。

化形之像隨著所做詞句的精妙程度而花開竹長,如果詞句精妙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做到越級變化,當然,如果詞句精妙程度不足去強行越級化形,那反噬之力也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今日在場的黃衫少年,都是三十歲以下的書院天才,境界均維持在進士境,而季博達卻能越級作出翰林境化竹文氣,甚至竹高九尺就可化蘭,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將來的成就不低於鴻儒,也就怪不得能贏得滿堂稱讚了。

王季饒卻在那裡搖頭嘆息道:“大有什麼用,還不是個三秒男。”

“嘎?”

範文賦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汝人言否?急忙暗地裡碰了一下王季饒。

王季饒才反應過來,場合不對,於是不再糾結大不大,久不久的問題,開口道:“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啊!博達啊,年輕人爭強好勝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要好高騖遠啊,如果你剛才不去爭那化蘭之像而是穩定在竹高六尺,想必不會弄到如此狼狽。”

說完搖搖頭,

“年輕人,還要多磨練心性啊!”

季博達本來還沉浸在自己今天超常發揮的這首詠志詩之中,雖然受了傷,可心情卻極度興奮。不曾想王季饒這幾句話連消帶打的就將他從一個不世出的天才說成了一個好高騖遠的毛躁年輕人,氣得他一口逆血噴出,頭一歪,便暈了過去。

王季饒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年輕就是好啊,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