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凡的記憶力非常好。

他能記住很多人和事,且記得非常清楚。那些曾經被他幫助過或是接觸過的人,在得知他還記得自己的時候,都會感到非常高興乃至感激。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人性是複雜的,善惡如同金幣兩面。

當這枚一面善一面惡的金幣開始旋轉,突如其來的事件將會化作“無形的手”將旋轉的硬幣按倒,屆時朝上的那一面究竟是善還是惡,完全得看那隻“無形的手”在什麼時候按倒旋轉的硬幣。

那個名為“穆晨”的老者,曾是明光鎧的一員。雲凡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說是“老者”,其實這個“穆晨”的實際年齡也就大雲凡七歲罷了。

那麼,穆晨出現在軍帳內的時候,為何韓桀也能夠一眼便將他認出?因為穆晨在加入明光鎧的時候便是現在這幅“年邁”的模樣。明光鎧成立之初,有不少身懷絕技之人不遠萬里前來,這其中就包括了本就是“鬼火”一員的穆晨。

也就是說,穆晨在加入明光鎧以前便已是“鬼火”的刺客。當時的雲凡自然不知道這件事。按理說,以穆晨的條件,連入伍明光鎧的最低要求都達不到,所以穆晨另闢蹊徑先從雜牌的伙頭軍開始做起,並憑藉一手好廚藝成功吸引雲凡注意,最後由雜牌伙頭軍轉為明光鎧的伙頭軍。

那時墨國還不存在,建立在墨國土地上的是東霽第三大強國玄國。有關於夙國的情報也在那個時候由穆晨“斷斷續續”的送往玄國。為何說是“斷斷續續”?因為雲凡本就是個心思縝密之人,對於這種敵國滲透的事情從明光鎧還未建立的時候便一直有所防備。

至於雲凡為了防止這類事情發生提前做了哪些安排,這裡暫不多說,後續會一點一點提到。那是一段關於明光鎧與夙國曾經的歷史,而這段歷史則又與千羽一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雲凡發現穆晨身份的時候,是在他滅了玄國不久。有關於這個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鬼火”之相關資訊,也在那個時候落到了雲凡的手中。然而,得知穆晨身份後的雲凡竟沒有揭穿他,還明裡暗裡給了他不少機會,希望他能夠真正的加入明光鎧。

雲凡之所以這麼做除了惜才以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穆晨炒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結果面對雲凡的邀請,穆晨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說想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做好現在該做的事情。

也正是穆晨如此模稜兩可的回答,讓雲凡最終即便是不告而別去了北漠也沒有在臨行前揭穿穆晨的身份,繼而也為後來明光鎧的分裂與墨國對夙國的幾次戰爭埋下了伏筆。

雲凡去了北漠之後,沒過幾年便發生了「天火劫」,接著便是「明光之變」,最後明光鎧徹底解散。作為明光鎧“元老”的穆晨則在那個時候,被有心人安排塞到了寒甲軍的編制裡,最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後面墨國與夙國戰爭裡成為霜劍的將軍,協助夏泓鎮守流雲城。

也就是說,這個穆晨在夙國經歷了明光

鎧、寒甲軍、霜劍三個時期,最後在流雲城陷落時恢復了真正的身份。

那時候的穆晨已經有了退隱的打算。

事實上,對於此刻聚集在軍帳內的這些人而言,穆晨並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不然他也不會被雲凡一刀轟了個屍骨無存。

韓桀眼熟穆晨但是卻叫不出穆晨的名字。可是雲凡不一樣。儘管他這些年來經歷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他依然記得穆晨以及與他相關的許多事。雖然雲凡很懷念他做的菜,可當這個人以殺他為目的而出現時,雲凡做出了他的選擇。

先前雲凡的那番話,讓韓桀和夏暉感到非常的驚訝。他沒有想到雲凡的記憶力竟然這麼好。驚訝之餘的他們也意識到雲凡的話外之音。

一開始夏暉以為雲凡是從那些流雲城陷落後倖存的將士口中得知關於暗道的這件事。從今夜和雲凡的交談中,夏暉意識到雲凡雖然知道流雲城有暗道,可是並不知道暗道的入口在哪裡。對於雲凡是如何知道暗道的這件事,夏暉表現得越來越迫不及待。

結果,雲凡的這番話讓夏暉意識到了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那就是關於流雲城有暗道的這個秘密,現在除了雲凡或許墨國這邊也已經知道。而這一點夏暉與雲凡並不能考證,因為那個極有可能洩密的穆晨已經被雲凡一刀轟殺。

換而言之,夏暉的這個情報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有價值。這一現實也使得雲凡和她的交談陷入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片刻的沉默過後,雲凡咳嗽了一聲打破沉寂:“關於流雲城的情報,除了暗道以外還有別的嗎?”

夏暉聽罷,頓了頓,接著回應道:“城北方向有個缺口,不知道如今有沒有修補上。聽說當時墨國就是透過那個缺口繞開城門攻入城中的。”

“聽說?”一旁的辛扎依瑪聽罷,疑惑的看著面前這位神色凝重的女將軍,雲凡見狀遂給辛扎依瑪解釋道:“流雲城陷落的時候,夏將軍正身處明月城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流雲城的物資運輸工作當時是由她來負責的。”

“也就是說,夏暉將軍是親自前往明月城排程物資然後……”辛扎依瑪思量道。雖然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很快便意識到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於是辛扎依瑪話說了一半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事實的情況是,當時作為流雲城主的夏泓已經預感到流雲城即將陷落,遂派夏暉前往明月城“求援”,並暗中請求柳溯將夏暉留下,從而保全夏暉的性命以及流雲夏氏之名。

這一點,雲凡看破不說破。

對於辛扎依瑪的欲言又止,夏暉沒有理會。她將目光轉而落回面前的戰爭沙盤上,接著道:“不過現在這個缺口的方向,已經有夏國的軍隊駐紮。所以我猜測缺口並沒有被墨國人修補,或者說稍稍做了修補但是依然很脆弱。”

“這個缺口是怎麼形成的?”雲凡眉頭微皺,“聽你的意思,在墨國攻陷流雲城之前這個缺口便已經存在,是嗎?”

“是的”夏暉點頭道,“流雲城的城防結構本就不是甕城,所以

一旦遇見強敵來犯,很容易便會失守。家父曾想過將流雲城臨時改建作甕,可是時間來不及,於是便將城北方向的一面城牆破開,試圖以此來保證建了一部分的甕能夠在以後得到完善。”

“怎麼,夏伯伯還指望墨國人幫他重建這座城?”雲凡聽罷,不禁笑出了聲。夏暉沒有理會,卻聽雲凡繼續道,“也就是說這個缺口是夏伯伯的傑作是嗎?”

夏暉點頭不言。

雲凡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這招欲情故縱,並沒有成功啊,否則流雲城又怎麼會陷落的如此徹底。”

“那倒也不是。”夏暉突然打斷道,“如果流雲城真的陷落的很徹底,雲少主又是如何得知穆晨會在今夜對你進行刺殺。”

雲凡笑了笑:“我說直覺你信嗎?”

夏暉:“你的直覺讓我們等了很久。”

雲凡:“雖然會遲到,但是不缺席。”

夏暉:“現在我已經給了你想要的。”

雲凡:“只是一部分而已。”

夏暉:“但是這份誠意已經夠了。”

雲凡:“我要暗道在城外的入口位置。”

夏暉:“先告訴我們你接下來的戰略部署。我可不想讓那些跟隨我們而來的夙國兒郎們以身犯險。”

雲凡聽罷,沉默的了片刻。一旁的韓桀也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插話道:“雲少主到現在還不把我們當做自己人嗎?”

韓桀的話讓雲凡在心中不由得發出冷笑。可是表面上他倒是沒有表現出對韓桀有任何的鄙夷。未等雲凡作出回應,韓桀又道:“這裡沒有外人,如果雲少主把我韓桀當外人,我可以離開這裡。”

一旁的孟簡在聽到韓桀這話後,感到非常的尷尬。如果韓桀都算是外人,那他豈不是連外人都算不上?這時,卻聽雲凡一聲嘆息:“首先,以現在的這個情況來看,我們根本沒辦法從正面殺入流雲城中。先前我並不知道夏伯伯有在流雲城陷落以前對這座城的城防進行改建。也不知道墨國人有沒有在這個基礎上完成夏伯伯所沒有完成的心願。太多不確定的因素裡,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條可以從流雲城外通往流雲城內的暗道,現在應該還沒有被墨國人發現,雖然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這個暗道的存在。”

“所以,你打算透過這個暗道直接殺入城中,繞開駐紮在流雲城外的夏國軍隊是嗎?”夏暉猜測道,結果換來了雲凡的否認:“如果我這麼做,那麼到時候駐紮在城外的夏國軍隊會不會對我們發動反擊?先不說能不能打贏,倘若千雷國與天武國的軍隊在我們與夏國軍隊纏鬥的過程中殺來,那豈不是讓西霽人坐收漁翁之利?”

夏暉皺眉:“所以你的計劃是?”

雲凡微微一笑:“你告訴我暗道在城外的位置,我去流雲城的城主府跟現在墨國的這位流雲城主談談。”

雲凡的話音落下之時,眾人紛紛面露詫異之色,似乎皆以為他在跟自己開玩笑。可是,雲凡說的並不是玩笑,而是他的真實想法與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