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清心情複雜的走回了車裡，開啟車門坐了進去。
心裡衝撞著一股戾氣，想起當年父親出事那幾天被省裡叫走。母親好幾天聯絡不上父親，帶著上初中的她，去那家人門口打聽父親的情況。
往日裡，對她再和藹不過的伯母將她和母親晾在那，只顧著逗她養的狗。
母親帶著她坐在那家的沙發上，一直等到了柳夏天放學的點，神色焦急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柳清清當時懵懵懂懂，像是明白了什麼。跟母親說：“你去接夏夏，我在這裡等鄧伯伯。”
母親雖然不放心，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囑咐她乖乖坐著，若是鄧伯伯回來了，就請他跟她聯絡一下。
柳清清認真點頭應了，然後林女士就匆匆走了。
柳清清就是在那一次，度過了她此生記憶中最漫長的兩個小時。
她一個人坐在那，沒有任何人理她。
鄧伯母逗狗，打掃衛生……就跟沒有看到她似的，將她當成了空氣一般。柳清清那時在想，俊暉哥哥怎麼還不回來呢，若他回來了，肯定會跟自己說話的吧。
或許是她的祈禱真的有用，她心心念唸的俊暉哥哥真的回來了。
她一臉驚喜的看著他，還來不及開口。
俊暉哥哥就被鄧伯母一把拉走了，“餓了吧，兒子，今天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清蒸鱸魚。”
俊暉哥哥一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在她滿懷期待的眼神裡，一撇頭走了。
……
後來，母親帶著柳夏天回來了。
鄧伯母這才慢悠悠的給鄧伯伯打了個電話，然後輕飄飄的說：“老鄧還在辦公室加班，這一攤子事兒，現在若不是他，誰敢沾手。就這麼等著他收拾擦屁股，還不知道要忙到幾點才能回來呢。”
說著還用手撫了撫耳邊的頭髮，“唉！我們家老鄧跟他爸一樣，也是個勞碌命。”
柳清清再傻，也聽懂了這話裡的含義。
氣的小臉通紅，像個憤怒的小獅子站起來就要回懟。
林女士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她，把她用力拽到身後。
陪著笑臉，說道：“鄧局長這是能者多勞，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回頭鄧局長有啥訊息了，還麻煩給我打電話，謝謝嫂子了。”
那之後，母親既要照顧他們姐妹，又要不停的聯絡平時跟父親關係還算不錯的人。
有人接了電話，安慰幾句，就掛了。更多的時候，是沒等林女士開口就掛了……
柳清清在那一個月裡迅速長大，母親聯絡不上人就需要去人家家裡，以求能得到一分兩分訊息。
她那時候初二，走讀。柳夏天六年級，要小升初所以放學後還需要多上兩節輔導課。
柳清清放了學就去柳夏天的輔導班等柳夏天，然後兩姐妹手牽著手回家。
以往都是林女士開車接，兩姐妹從未感受過，原來住在山上這麼不方便。
那時候是冬天，天黑的早，景市又經常下雨。
兩姐妹下了公交，還得有二十多分鐘才能到家。
那條路上沒有一戶人家，也沒有路燈。只是偶爾她會發現，後面有一個跟她穿同樣校服的男生，那個時候她總會突然莫名安心些。
柳清清本就膽小怕黑，又擔心柳夏天害怕，就帶著她玩飛花令。
從風花再到雪月，柳夏天能接的越來越多。
到後來，老柳回來的前一天，兩個人一個風字就可以走到家門口了。
再後來，柳清清初三的時候，出了國。
出國後，她回國的次數很少。
有一次，柳夏天打電話，興奮的跟她炫耀，她拿了玉林中學今年飛花令的第一名。一共打敗了386位對手，不過，學校最厲害的記錄還是她，她當年贏了407人。
柳清清自豪的笑，誇她厲害。
柳夏天又磨著柳清清跟她玩飛花令……幾輪之後……柳清清輸了。
柳夏天開心的在電話那頭蹦蹦跳跳，還去喊林女士，說她贏了姐姐。
林女士在那頭笑著說，那肯定是你姐姐讓你了。
柳清清聽著媽媽和柳夏天的聲音，想家的念頭瘋狂湧出。怕自己忍不住要哭出來，急忙掛了電話。
她哪裡是讓，她是真的輸了。
因為她決定報考全世界最有名的那所理工大學，她數學本就不強。也沒有過人的天賦，要想考上就得付出百倍的努力。
咚咚咚咚！！！
車窗被敲響，柳清清從方向盤機械的抬起頭。
眼裡是還沒有收斂的情緒，臉龐結了冰般冷淡。
她降下車窗，一身保安制服的人，罵罵咧咧的說道：“學校門口禁止停車，罰款200。”
柳清清冷哼一聲，什麼時候，學校保安也有處罰權了。
她此時極度不想說話，橫眉拿起手機掃了一下保安手裡的二維碼，直接轉了1000。
冷冰冰的說了句，“再停800的。”
保安不知道是不是被柳清清的臉色嚇到了，又或許她給錢痛快。其實柳清清並沒有停在校門口的黃線裡，最多也就離得有些近。
保安看著已經升起的車窗，摸了摸鼻子走了。
被保安這一打斷，柳清清深吸一口氣，握著拳頭不停的對自己說：“不要著急，會有那麼一天的。”
等到柳夏天下了課過來的時候，柳清清的臉上已經掛著柔和的笑。
晚上柳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自從柳清清回國後，一家人白天不管在忙些什麼，晚上都會不約而同的回家吃飯。
“今天這桂花糕不錯。”老柳連著吃了好幾塊，還有些意猶未盡。
柳清清回道：“嗯，今天在景市大學後門那塊買的，就是我小時候常吃的那家人開的。”
林女士驚訝，“那家店還在？前些年突然就關門了，好多年沒吃上了。”
柳清清點點頭，“就一個小棚子，還是當年的阿婆阿公。”
柳清清又猶豫了一會，終是將今天聽到的事情說了。
林女士一臉氣憤，義憤填膺的說道：“就那個破地，蓋到一半扔到那，跟個鬼城似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你慧姨媽他們家兩個表哥聽說當時也投了不少錢，現在錢也沒有婚也結不上，還跟老人擠在一起住呢。”
老柳原本只是低著頭沉默，在聽到柳清清說老人家的兒子被警察抓了，氣的扔了筷子。
“簡直豈有此理！”
“當時那個開發區，受害人又何止這兩家。”老柳聲音暗啞，聽起來很疲憊。
柳清清輕輕放下碗筷，輕聲問道：“爸爸都知道？”
老柳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無聲的起身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