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怕如意發現臥室裡面的異樣,所以一直留在外頭。

如意為人心思單純,根本就沒注意到月如跟往日有什麼不同。

吃完飯如意還絮絮叨叨地跟月如說了不少有關自己家裡的事情,月如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還露出思念的眼神。

月如的確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家人了,從那天災難降臨開始,她便孤身一人走到了現在。

永生看似美好,但卻是一種無形的詛咒,月如無法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也沒辦法再有親人。

她只能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短暫的歡愉之後是更深的空虛和寂寞。

入夜,不知從哪傳來的蟲鳴一聲聲發出吱吱的聲音,夜風微涼,吹散了白日裡帶來的燥熱。

月如身體恢復沒多久就對如意說不用服侍她洗澡,所以如意幫月如燒完洗澡的熱水之後便去休息了。

小半個時辰後,月如沐浴換衣回到了寢室。她跟如意說自己晚上沒吃飽,特意讓如意溫了一碗粥留在屋裡。雖說不知道以李墨陽現在的這個狀態是否能進食,但怎麼說也得試一試。

輕粉的紗帳遮掩了床上的景象,月如單手撩開一側輕紗,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李墨陽。

李墨陽臉色蒼白,胸膛的起伏因為重傷而十分微弱。月如吃力地將李墨陽從床上扶起來,為了固定李墨陽的身體,月如在他的背後塞了兩個枕頭。

月如確定李墨陽的身體不會輕易往下滑之後就轉身去拿碗,但就在月如轉頭的時候,她感覺到一隻手扣在了自己的後頸。

這隻手指腹粗糙,指節有力,像脖頸這樣脆弱的地方,李墨陽只需要稍微用點力就能捏斷。

對於死亡的恐懼讓月如的身體發抖,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才能走出現在的險境。

開口說話嗎?但李墨陽肯定記得她的聲音。

“你是誰?”李墨陽原本清越的嗓音多了幾分沙啞,像是有人拿著兩塊鐵互相摩擦。

月如無法回答李墨陽的問題,長久的沉默讓李墨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這種程度不至於讓月如死,但她疼得發出一聲嗚咽。

月如扣著碗沿的手發著抖,她就算是心善,但費盡心力救一個人還被這樣對待,心中也是止不住地委屈。

月如本來就比一般人要更容易落淚,心頭的委屈和後頸的疼痛讓她啪的一下就流下了兩行淚。

這一哭月如就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她又不敢發出聲音,便只能抽抽噎噎。

李墨陽的視力受限,就連聽力也受到了影響,但這樣近的距離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在哭。

李墨陽的戒心很強,若他誰都能輕易相信,也不可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甚至可能連性命都丟了。

但經過剛剛的那番試探,李墨陽確信這名女子一點武功都沒有,而且身體還比一般人要弱。

無論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目的,至少現在可以確定,她對自己沒有威脅。

為了不讓人再繼續哭下去,李墨陽收回了手。

空茫的眼睛已經捕捉不到任何畫面,但卻還朝著月如的方向,彷彿他正看著月如。

“為什麼不說話。”李墨陽醒來之後就一直在試圖運轉內力,想要快點壓制住傷勢。

但他中的毒實在是刁鑽毒辣,越是動用內力,毒素就擴散得越快。

明明處境已經這樣差了,但李墨陽的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太多負面的情緒。

在李墨陽的手移開了之後,月如就下意識地去護住自己的脖子,那裡已經是一片通紅。李墨陽的手很燙,而且用得力氣不小,弄得月如覺得自己像是要掉一塊皮一樣。

月如吸了吸鼻子,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說話。李墨陽現在收手只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知道她就是當年那個差點嫁給他父親的女人的話,一定會用另一種態度對待她的。

月如裝作說不了話一樣發出咿呀的聲音,她還焦急地在李墨陽的眼前比劃著手勢。

月如不擅長撒謊,演戲也一塌糊塗,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在演戲,但可惜李墨陽偏偏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看到一個十分模糊的人影在自己的面前晃動。

李墨陽道:“你說不了話?”

月如用力點頭,她又想到李墨陽看不見,發出了類似於嗯的模糊聲音。

李墨陽面容平靜,他道:“你救了我,我理應報答,待我恢復,定然會派人上門答謝。”

月如摸著手中已經快要冷了的粥,心想李墨陽這個人雖然知恩圖報,但也真是無情,連親自上門答謝都不願意,只是說派人來。不過這對於月如來說是一件好事,她不再思考這個問題,而是示意讓李墨陽吃東西。

“唔……”月如將碗貼到李墨陽的手邊,還推了推,期盼著李墨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墨陽的視力和聽力受損,但其他方面的感知依然敏銳。

“是吃的?”李墨陽抬手想要接過碗,但被月如躲開了。

月如拿起勺子,她舀起一勺粥送到李墨陽的嘴邊,“啊。”

李墨陽很快便明白過來月如的意思,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月如手中的勺子已經壓到了李墨陽的下唇,李墨陽的嘴唇並不算薄,但因為失去血色看起來有幾分易碎的脆弱。

李墨陽不喜歡別人給自己餵食,但現在這種狀況,他也只能暫且將就一下。

好一會,李墨陽才張開了自己的嘴。

月如順利地將一勺粥喂進了李墨陽的嘴裡,她又舀了一勺送到李墨陽的嘴邊。

因為李墨陽非常配合,所以一碗粥很快便見底了。月如鬆了一口氣,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月如扶著李墨陽重新躺下去,她下床去將碗和勺子放好。

剛剛短暫的醒來其實是李墨陽在透支自己,他不是那種會放心將自己交給他人的人。即便是現在他已經確定月如無法威脅到自己的生命,他也沒有徹底放鬆警惕。

片刻後,月如回來,她褪去鞋襪,躺在了李墨陽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