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柳一走,月如就鬆了一口氣。

月如繼續拿起那話本開始看,造詞遣句和情節發展甚至可以說是爛俗,但月如看得津津有味。

月如看著看著心情便好了起來,倒不是因為看到了什麼有趣動人的情節,只是她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愜意了。

在她的想象中,她最好有一方自己的小院子,春天種點果蔬花草,秋日吃上甜蜜蜜的果子,冬日裡就窩在屋子裡烤火,翻幾本話本,靜悄悄的感受時間的流逝。

可惜,這高門宅院不是她的家,她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月如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存的銀錢,想著該找個機會換個地方藏著,再掂掂自己攢了多少了。

月如看得有些累了,她打了個哈欠,眼皮不受控制的合上。

月如將話本放在一旁,人又鑽進被窩裡去睡了。

因為不需要做什麼事,月如睡得十分心安理得,就連李元春坐在床邊看了她兩刻鐘都毫無反應。

平日裡那樣急躁的李元春居然能耐著性子看月如睡這麼久簡直是不可思議,但李元春到底還是李元春,他在看了兩刻鐘之後終於還是朝月如的臉伸出了手。

月如忽然感覺到呼吸變得稀薄,她努力的想要吸氣,但是卻無濟於事。

對於死亡的恐懼讓月如被迫從夢中驚醒,她倏地睜開雙眼,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李元春見到月如睜眼才慢悠悠的鬆開了自己捏著月如鼻子的手,李元春好整以暇地看著月如,他冷笑著看著月如,問道:“怎麼?還要本少爺親自來接你?”

月如終於從那種輕鬆愜意的心態中脫離出來,整個人變得極為緊繃。

“奴婢只是、只是身體還有些不適。”月如說話的時候低垂著腦袋,纖細的脖頸毫無保留的露在李元春的眼底。

李元春捏住月如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

“哦?真的還不舒服?那我檢查檢查是真是假。”

月如的睫毛不斷顫抖著,她身上的痕跡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如果李元春真的要檢查的話,肯定什麼都檢查不出來。

空氣彷彿都要凝滯了,月如忽然開口道:“少爺,我喝了避子湯,所以到今天還是不舒服。”

李元春忽然沉下了臉色,“我哥那邊送來的?”

月如道:“奴婢也不知道,他們讓我喝,我便喝了。”

李元春的手指忽然收緊,弄得月如悶哼一聲。

隨即李元春甩開了月如的臉,他道:“我就該知道你是個沒骨氣的,誰都能讓你彎下脊樑。讓你跪你就跪,讓你喝你就喝,要是端來的是一杯毒酒,你也喝?”

月如的嘴唇有些顫抖,臉色也越發蒼白,她道:“少爺,那時候,月如不喝也得喝。”

李元春抿緊唇角,他只要一想到月如可能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心中就前所未有的煩躁。

他是明白自己哥哥的性子的,月如若是被他哥當成是需要剔除的物件,他哥會毫不猶豫的命人將月如處死。

李元春道:“那你以後記住,你是本少爺的人,就算我厭你煩你,你也該由我處置。他人的命令你無需聽也無需管,若是下次再被我發現,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月如應了聲好,臉上全是倦色,彷彿隨時都會暈倒。

李元春不愛看月如這副病懨懨的模樣,他道:“我限你明日之前回我身邊侍奉。”

月如點頭稱是。

李元春甩袖便走了,沒繼續留在這折騰月如。

………

翌日,月如一大早就被叫醒了,她又換了身新衣服,料子比之前穿的都要好。

她現在還是沒名沒分,但李元春的態度能決定她的待遇。

月如看著鏡子中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己,有些愣神。

待到有人喊她,她才回過神來。

月如被領著到了一個院子裡,院內種著幾棵紅梅,樹幹乾枯,花朵卻鮮豔如血。

身著紅色長袍的李元春站在遊廊下,仔細去看,衣襬的邊緣繡著朵朵紅梅。

少年面色如玉,濃眉星目,身姿挺立,他靜靜站著的時候多了幾分他平時沒有的沉靜。

月如腳上的小靴踏在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音。

李元春循聲望來,此刻的他臉上居然有幾分哀傷。

但當月如想要仔細看看的時候,李元春的表情和平時並無區別。

“過來。”

這是李元春最常對月如說的話。

雪太厚,月如怕走太快跌倒,走得慢了些。

“走這麼慢?”李元春的語氣總是這樣帶著冷嘲熱諷的意味,但偏偏他那張臉又能讓人想要寬容他的一切。

月如被這樣一催,便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個子矮,腿也短。”李元春掃了一眼月如,便轉身朝屋裡走去。

月如連忙跟上,卻因為走得太急差點撞上了李元春的背。

月如急忙收住腳步,她站在原地,看著李元春忽然轉身。

“突然想起今日瓶中的花還沒換,你去折一枝梅來。”李元春說完便又回身進屋去了。

月如答道:“是,月如這就去。”

自從來到福王府,月如不知道被李元春使喚了多少回,只是去折一枝梅花而已,算不得什麼。

月如走近那幾棵梅樹,仰頭找著容易折下的枝條。

雪花簌簌落下,鼻端暗香浮動,空氣雖然寒涼,但身上的衣物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月如深吸一口氣,嘴角也不自覺的翹起。

走了幾步,月如終於看到了一枝適合折下插入花瓶的梅花,她踮起腳尖正好勾住了樹枝。

但月如嘗試著折一折,卻發現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氣。

月如有些急,怕自己回去晚了又被李元春罵,便又使了使勁。

沒想到這一用力整個樹都晃了一下,一堆一堆的雪被抖落下來,好幾捧都砸在了月如的腦袋上。

月如驚呼一聲,但沒忘了要折梅花。

咔嚓一聲,粗黑的樹枝應聲斷裂,月如的甩了甩腦袋,但還有些雪黏在她的頭上。

“笨手笨腳的。”少年清越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月如忽然聽到李元春的聲音,被嚇得渾身一抖,然後循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只見李元春倚靠在窗邊,臉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