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讓你吃飽還是不情願?”李元春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敢說句軟和話,非要句句嗆人。

…………

李元春這個人看著惡劣,但對自己人還算上心。第二天月如就被拉去裁了兩身新衣服,還穿上了新的靴子。

李元春親口讓人去置辦的衣服肯定比月如之前當丫鬟的時候穿的好多了,對於這樣的變化月如是很高興的。

但這同時也帶來了一個新的問題,月如又被排擠了。

說到底還是月如現在的身份太尷尬了,你說她是個丫鬟,那的確是個丫鬟。

但你說她只是一個丫鬟,那也不是,因為她天天都要去服侍少爺。

李元春沒給月如任何名分,除了讓她穿的好些吃的好些,平時還是那副看不上她的模樣,還總是折騰她。

月如本就長得漂亮,又經常單獨侍奉少爺,所以院裡的其他丫鬟都酸得很。

她們不敢直接給月如使絆子,只能有事沒事到月如的耳邊酸上幾句,說些難聽的話。

她們說少爺只是一時新鮮,等新鮮勁過去了,你恐怕連個洗腳婢都不如。

又說,你身份低微,就算日後少爺心軟給了個小妾的名分又如何,等少爺娶了正妻,看正妻不磋磨死你這個狐媚貨色。

這些話月如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她被罵也不生氣,搞得那些小丫鬟們也有些沒趣。

月如不在乎李元春未來會不會給她名分,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她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但這些人的話也提醒了她,福王府不是一個能一直停留的地方。

月如躲在自己的屋子裡,她將自己的月錢小心翼翼地收在一個小包裹裡,然後壓在枕頭下。

等春天過了,她多攢些銀錢,就離開這。

……….

臨近除夕,龍空城裡面過年的氛圍越來越濃,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新的對聯,家裡上下都要仔仔細細的打掃一番。

福王府目前只有兩位主子,不如別的府熱鬧,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整個王府都被僕人們上下打掃得乾淨,管家還置辦了不少年貨,那些平日裡出不了幾次王府的小丫鬟們一個個都興奮極了,就連月如都不免被這樣的氛圍感染。

問柳作為大丫鬟能經常出入王府,今年是她跟管家一起去置辦年貨。

除夕那天,問柳就送了些時下雲京流行的糕點和一些小玩意。

月如露出一個笑容,她接下了問柳給她的禮物,道:“問柳姐,我也有禮物送給你。”

問柳驚訝道:“什麼禮物?我看你那模樣,還以為你連哪天除夕都記不得。”

月如被問柳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個繡花香囊。

“這是我親手繡的。”

深紅色的香囊上繡著綻放的梅花,深深淺淺,層層疊疊,乍一看普通,仔細一看暗藏玄機。

問柳看著那香囊突然蹙起了眉頭:“我前些日子就看到你在繡香囊,原來是送給我的。”

月如點頭,“嗯,是送給問柳姐的,因為從進入王府開始,你就很照顧我。我也沒有什麼好報答你的,只好繡個香囊,聊表心意。”

問柳接過了香囊,她道:“我還以為是送給少爺的……算了不說這個了,我覺得你以後該多笑笑。剛剛見你笑,我才發現你居然還有梨渦。”

月如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道:“好像是有的。”

問柳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看著月如的眼神中帶上了點心疼。

“月如你平時別把那些丫頭的話放在心上,我悄悄跟你說。”

問柳附到月如的耳邊,壓低聲音道:“春生少爺其實只是性子彆扭些,他對你還是好的。你的吃穿用度都不是一般丫鬟能比的,你多討討少爺歡心,日後少爺定會給你個名分。”

“至於正妻……春生少爺那種性子你覺得他可以讓人幫他管教自己的人嗎?”

月如點了點頭,“問柳姐,這些我是知道的。”

問柳退後一點,她放鬆一笑,“你能明白就好。這些話我平時是不敢說的,但是見你日日那 副模樣實在是不忍心。”

月如道:“問柳姐,我真的很感謝你。”

問柳笑著搖頭:“沒什麼好謝的。”

冬天的白晝總是很短,不知不覺天色就黑了,月如跟著問柳去忙活。

今天是除夕,平時忙碌的王爺也會回王府跟李元春聚一聚。

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身份太低微,又或者是李元春刻意安排,月如沒有在場伺候的份。

不過這也讓月如鬆了口氣,她不能出現在李墨陽的面前。

月如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李墨陽時的畫面, 那時的李墨陽還不過十七歲,和此刻的李元春一般大。

但他和李元春是完全不同的型別,如果說李元春將一切都寫在臉上,那李墨陽就是將一切都藏在心裡。

少年凝視著她,她戴著面紗,卻像是所有都被看穿一般。

月如知道,他是厭惡她的。

月如有些心神不寧,她躲在屋子裡烤火,暖爐裡烘著些芋頭紅薯,發出香甜的氣味。旁邊的姑娘們說說笑笑,房內熱鬧非凡。

月如盯著發紅的爐火,吐出一口氣, 覺得再糟糕也不會像四年前那樣壞。

………

另一邊,李元春跟李墨陽同桌用餐。

李元春從小就不知道規矩兩個字怎麼寫,在親哥哥面前也不會變得乖巧,平時怎麼樣現在就是怎麼樣。

李墨陽道:“近些日子來過得怎麼樣。”

“王爺也知道關心我?”

一桌子菜,李元春就沒動幾口,李墨陽這一開口,李元春就更沒胃口了。

李墨陽道:“我最近是忙了些,但我是你兄長,關心你是自然的。”

李元春卻是冷哼了一聲,“王爺總有更重要的事情。”

李墨陽被自己這個弟弟嗆得無奈,他跟李元春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長相上自是有五六分相識。

和李元春比較起來,李墨陽的五官雖然也俊美精緻,但更加沉穩內斂。

尤其是那雙墨黑的眼眸,就像是見不到底的深潭。

李墨陽通身一派貴氣,這種不是從衣著打扮上體現的,而是他的容貌和氣質。這股高不可攀的貴氣讓這位年輕的王爺看起來不近人情,難以接近。

但在親弟弟的面前,李墨陽的表情柔和了許多,看著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兄長。

“時候未到,有些事情還不是現在的你能知道的。”李墨陽端起酒杯,啄飲了一口酒水。

李元春一雙凌厲的鳳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時候未到?那什麼時候才到?你是根本沒有去查,還是覺得不必去查?我從來不相信當年父親的死是個意外!”

偌大一個王府,一大桌子好菜,卻只有兄弟兩個人坐在一起。

冷清又可悲,李元春每每想到當年的事情心裡就燒著一把火。

李墨陽沉默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仍舊沒有回答李元春的問題。

其實兄弟倆之間的關係變得這麼僵也不過是從去年開始的。

隨著李元春的長大,發現了許多曾經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正值壯年的李振峰不過才四十,即使身體比不得年輕,但也沒有身患疾病,怎麼可能會突發惡疾而亡?

李墨陽因為不想讓弟弟太過深入瞭解當年的事情,便隱瞞了一些細節。李墨陽隱瞞的越多,李元春在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就越是憤怒。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李墨陽終於再次開口了,“我知道不是意外。”

李元春猛然看向李墨陽,緊接著他問道:“那查出兇手到底是誰嗎?別跟我說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我親眼看到她死了,我說的是幕後主使。”

李墨陽看著自己這個年輕氣盛的弟弟,他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李元春的怒氣重新升起,他質問道:“為什麼?你就這麼喜歡把一切都往自己的身上攬?還是說你覺得我不配知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時機沒有成熟。”

李元春怒氣上頭,他根本就聽不進李墨陽的話,只覺得李墨陽在敷衍自己。

“好了,不用說了!既然不需要我知道,那你就一個人慢慢吃!”李元春一袖子將自己的碗筷茶盞掃到地上,大步就跨出了門。

瓷器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幾滴茶水濺落在李墨陽的袖子上,他微垂眼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緒。